初十近来躲得没了人影,想是跑到老地方去写他的八卦志了吧,省得平湖洞门前天天有人围堵他,实在是烦得很。
青尾从他洞中拿了几盒糯米糍,那是明珠和姝颜为了找他要南风的一手消息特意送来的。
青尾悠哉悠哉地挂在鸢琼树上,看着从眼前飘过的朵朵白云叹了口气,现下后山空无一人,真是无聊得很。
不知道银环的少年郎长什么模样?
这寺院中的小僧众多,好瞧的却没有几个,唯独那小小的和尚生得好看些。
可惜啊,生得可爱,神情却是老成得很,小小年纪,终日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坐在蒲团上打坐,真是无趣,比自己还无趣许多。
那日自己溜进院中玩耍,居然听见好多比他高的和尚叫他“师兄”?
这辈分是怎么个算法,真是奇了。
青尾正想着,树下来了个人影,正是那小和尚,他脖上挂了一串佛珠,光溜溜的脑袋圆溜溜的,朝树上看了一眼。
青尾吓得正要跑,突然想起自己早捏了隐身决,他断然是看不见的。于是放下心来,舒舒服服地躺在树上,垂下长尾悠悠晃晃,盯着小和尚饶有趣味地看着。
小和尚收回视线,拿出蒲团席地而坐,不一会儿暮钟长鸣三声,几个小僧走过来,拿出蒲团挨个坐下。
小和尚却不是同他们坐在一处,而是坐在第一个,与他们面对面,闭眼静静坐着。
直到周围声音安静下来,这才睁眼轻声开口,“今日师父不在,我来教晚课。”声音虽是平静,却稚嫩无比,一听就是还没长大的娃娃。
青尾笑了,还没人家腿高呢?居然要代教晚课。
底下僧众却没一个出声反驳,个个正襟危坐,十分恭敬地答道,“是,师兄。”
小和尚将手中经文放下,将脖子上挂着的佛珠取下放在手中,轻轻闭眼说道,“若我此生,若我前生,从无始生死以来,所作众罪,若自作,若教他作,见作随喜。”
“若是我这一世,或我前世,以至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个生死的身体,一直到现在,所造的种种罪业,若是自己亲造的,若是教旁人造的,或是看见旁人造罪,不但不阻止,反而跟他生欢喜心……”
青尾听不明白,伏在树上看着小和尚那个光溜溜的脑袋撅起嘴嘟囔,“这都说的是些什么玩意儿?这么个小不点能看懂这些经书么?我都看不懂。”
底下那个光溜溜的脑袋微微偏了偏,似是顿了一顿。
青未瞧着他亮堂堂的后脑勺起了玩心,随手摘下一朵鸢琼花丢下去,正巧插在小和尚耳畔,极艳丽地盛开在耳边。
青尾捂着肚子大笑,“哈哈,和尚戴花,这叫个什么说法。”
小和尚纹丝不动,将鸢琼花取下放在一旁,继续念经。
青尾来了兴致,从树下跳下来,拔了根狗尾巴草朝小和尚耳朵眼搔去。
小和尚正襟危坐,丝毫不受影响,青尾不服输,凑近小和尚朝他耳边轻轻吐气,小和尚一下没忍住,伸手搔了搔耳朵,耳根子通红,一下子抱着蒲团站起身来。
僧众一脸奇怪地看着他,小和尚抱着蒲团往里挪了几步,奶着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方才那处有风。”
风?哪里有风?
众僧点点头,却未再多说什么,又专注地念起经来。
青尾戏耍这小和尚极有意思,索性拽着裙裾跑过去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身旁听他念经,又听不大明白,一把他身旁的经文拿过来自顾自地翻起来。
经文密密麻麻,看得她眼花,翻了两页,困意袭来,也懒得再上树,索性就地曲起身子往后一倒,呼呼大睡起来。
再醒来已是夜深,四下无人,腹中空空如也,银环不在、初十也不在,青尾三两下翻进院墙,轻车熟路地朝厨房走去。
“馒头、花糕、大白菜……”
青尾翻箱倒柜,怎么又是这些东西,吃一顿两顿还好,天天吃又干又噎,简直难以下咽。
青尾把笼屉往旁边一扔,撅着嘴走出去,却见上回被她吓倒那胖和尚朝柴房走去,不时左顾右看,鬼鬼祟祟。
她好奇心起,跟上前去,只见那胖和尚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罐,藏在柴房深处。警惕地看看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了,这才赶紧溜着墙根出去。
胖和尚前脚出去,青尾后脚便进了柴房。
什么东西呐?还这么鬼鬼祟祟的藏着。
青尾向来喜欢挖宝,上回把南风藏在碧水崖下头的冰晶石都给挖了出来,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偷走,就被他发现了。
青尾提心吊胆好几天,生怕他向银环告状。等了几日却没有动静,南风只轻轻笑笑,摸摸青尾脑袋说,我在这山上藏了许多宝贝。你只管去找,若是能偷走而不被我发觉,这宝贝就归你了。
青尾也不客气,将此事告给了初十,姐弟俩扛着铁锹在山上转悠了几日,满满当当挖出来两大袋子宝贝拖回去。
初十高兴坏了,这都是顶好的东西,有朱羿丹、翠犀角……样样都是宝贝,样样都是珍稀药材,这回南风定然要心疼哭了。
两人大摇大摆提着宝贝在南风面前显摆,南风却只笑笑,白裳一挥,归你们了。
初十那回着实发了笔横财,青尾老实,没几日就让银环骗光了去,现在想来她还牙痒痒。
青尾三下两下就把年轻小僧藏着的东西翻出来,揭盖一闻,乐了。
我当是什么宝贝呐。
原来是一罐白花花、莹润润的猪油。
看来这胖和尚也是个馋嘴儿,巧了,这倒是同自己一样。
青尾提着猪油大摇大摆又进了厨房,起灶烧水,撸起袖子给自己下了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
五钱猪油、三匙酱油,加一勺面汤化开,再烫上半棵菜心,将面条盛进碗里,略微一拌,顿时香气扑鼻,勾得腹中馋虫直钻,也顾不上烫嘴,端起碗来就往嘴里送。
吃完想了想,也不洗,把碗放在桌上。猪油呢,还是照样送回柴房里去藏着。
抬起衣袖擦了擦嘴,一溜烟翻出院墙缩回自己的七桥洞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