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燕茹急匆匆地打开房门,走进卧室,一眼就看到,老伴儿已经躺在地上了。她慌忙扑上去,抓住老伴儿的手唤着:“老张!老张!你怎么了?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呀!”没有任何的回应,老伴儿的眼睛紧紧地闭着。突然,沈燕茹的那只手被老伴儿使劲地抓着,像是害怕她跑了一样!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把老伴儿重新弄回到床上。她这时才发现,床单湿了一大片,一定是因为憋尿了,老伴儿想去卫生间,所以,摔倒在地上了。是啊!距她出门,到现在,已经好几个小时了,可以想像到,老伴儿的确是受了一些煎熬的,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换掉了湿的床单,给老伴儿擦洗一下身子,盖好被子。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感觉很疲惫,但心里想着:老三、老四、老五,她们是否已经平安到家?老二现在怎么样了?那会儿,只吃了一点点的饭菜,肯定是没有吃饱吧!想着想着,她就靠在沙发里,睡着了。
朦胧间,沈燕茹听到耳边有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在轻声地呼唤她:“燕茹,我回来了!你怎么能睡在这里呢?多凉啊!回到床上去睡吧!有我陪着你,搂着你,一定会很温暖的!”她感觉到,这个声音,时而,离她很近,时而又很远,让她无法确定,那人究竟在哪里?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看清楚一些,那人的脸是什么样子?熟悉而又陌生,见过,又好像没见过!她很迷茫,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叫出她的名字?她很好奇,就想问一问那个男人!此时,她眼前是一片轻柔的纱,飘忽着,飘忽着,仿佛在触摸着她的脸庞,又像一只温柔的手,无比地爱抚!她享受着,不愿离开那只手了,她伸出自己的手,想抓住那只手,可是,空空地,并没有!那个声音又想起来了,在她耳边回荡着:“燕茹,我要走了,真的要走了!我会留下,另一个我,在这世间陪你!你去找我吧!”“去哪里找?去哪里找啊!”她急切地追问着这个声音,可是,那声音越来越远了,遥远得,她已经听不到了,仿佛已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了!
沈燕茹醒来的时候,老伴儿真的走了,永远地离她而去了。邻居们都说,老张终于解脱了,活着也是受罪;她沈燕茹也解脱了,假如被老张拖个十年八年的,那就不成人样了!他们都同情沈燕茹:老张能跑能颠的时候,成年累月不着家,她带个孩子,艰难地活着,自己的男人,从来没有像模像样地心疼过她;等到老张跑不动了,回家了,也回到她身边了,可是,瘫在床上,只是比死人多口气,她还得没日没夜地伺候着。这女人,这辈子图个啥?唉!他们为沈燕茹婉惜着,多好的一个女人,本本分分地,竟然毁在那样一个男人手里,活得委屈,真是可惜了!他们帮着沈燕茹料理完老张的后事,你一言,我一语地安慰着她,并且都愿意有空就过来陪她,怕她一个人,守着这空房冷清寂寞。
邻居们说得没错,沈燕茹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儿子几年前就移居奥洲了,不是每年都能回来看她。也许,是命里注定,她终究会是一个人吧!她没有办法留住身边的每一个亲人,不该走的,却都走了。屋子里,一片空寂,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她还不习惯这种氛围,老张即便是躺在床上,这屋子也不是空的,加上她,也会是两个人,也还是一对夫妻,一个完整的家还在!可现在,这家已然破碎了!从前,老张不在家的时候,她想的是:只要丈夫能回家就好,哪怕他真的动不了了,躺在床上,能在她身边,自己就心满意足了。她知道,自己驾驭不了他,那就是一匹野马,喜欢自由自在地,四处游荡。她没有别的奢望,只要丈夫的心在她身上,在这家里,她就满足了,至于他的人在于不在,她从来不敢多想,丈夫曾对她说过:女人不能太贪,什么都想和自己的男人要,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所以,她不会去苛求丈夫。在别人眼里,她过分地宽容这个男人,如若换作别的女人,很难做到的,可是,当她自以为如愿以偿的时候,她的男人,却彻底地,不在身边了!她还能有什么奢望?还能去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