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这儿。”乔绩从外面来,见他二人在院里,且姿态亲密,不由笑起来,边道:“二叔叫我来找你,前头宴席都备好了,唯独不见你去,再耽搁可就失礼了。”
闻言崔珩起身道:“是我一时忘了时辰,劳烦大哥了。”
乔绩笑:“无妨,快过去吧!”
崔珩却没立刻走,他还有话要和乔瑛若,也没顾及乔绩在一旁,直接对她:“我等下再来。”
“去吧去吧!”乔瑛若推搡了他一下,崔珩这才走。
院里清净下来,乔绩看妹妹悠闲自在地模样,道:“你这性子,也亏得是伯玉,若换了别人家,我还真不放心。”
乔瑛若朝他吐舌头,满不在乎道:“什么放不放心的,我性子哪里不好了。”
乔绩感慨似的摇了摇头,道:“姑婆难缠,在家里你有人疼,在别人家可就不这样了。”
“哥你倒是懂。”乔瑛若眼珠子转了转,猜测道:“可是娘又给嫂子脸色看?”
从生下她那侄子乔烨,王媛娘整个人便有些郁郁寡欢,人也不如从前精神,过年那会儿协助刘氏管理府中内务,还犯零儿错,被刘氏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几句,回去便病了,传出去倒都刘氏苛责儿媳,气得刘氏好些没给她好脸色瞧。
乔绩伸手在她脑门敲了一下,板着脸:“姑娘家家,整日里惦记着这个,瞧你穿得衣裳,哪里是要见客,还不快去换一身,随我去前头见表嫂。”
“表嫂来了?”乔瑛若一下子站起来,就要往屋里去,临时想起来,忙折回身又问:“可带了姣娘?”
“带了。”完乔绩作势要敲她脑门,乔瑛若赶紧窜进了屋子里。
崔珩得话到底没有做到,他去了前面便被人缠住了,人人都想见见他这新科探花,其态度之热情,若不是知道他已经与乔府的三姑娘有了婚约,怕是当场做媒的都有不少,等崔珩好容易脱身,看色,他再不回去,只怕到家后都要黑透了。
无奈只能托乔绩转达,他过些时候再来。
乔瑛若早听乔纶了他今日的狼狈,笑得不行,大方原谅他了,谁知这一等便到四月底,崔家下聘的时候。
聘礼还不轻,若是寻常百姓家不过是些银器,至多是镀金之物,他却全按照富贵人家的聘礼来,彩缎紫罗、金镯金钏金帔坠,酒果茶饼,还有销金大袖、缎红长裙、珠翠团冠等一整套的吉服。
乔瑛若一想崔珩如今不过是个从八品的官,就悄悄把他拉到一边,背着人问:“你哪里来的这些?可是二叔偷偷给你的?”
“我自己攒的。”崔珩捏了捏她的鼻子,看她不信,又笑着:“我没那么穷,平日里润笔费便不少,多的是人求着我写。”
乔瑛若半信半疑,但那边大老爷叫她,她转眼便忘到了脑后。
到了五月中旬,乔瑛若出嫁这日清气朗,一改前几日的阴沉。
她一大早便被叫起来,偏昨晚上太过兴奋,熬到三更才睡,这会儿人还迷瞪着,趁着洗漱的工夫往外头一看,见不过蒙蒙亮,院子里还是黑乎乎一片,全借着灯笼照明。
乔瑛若见这色人就犯困,不由打了个哈欠,边接过玛瑙递来的巾帕敷在脸上,水气浸入到皮肤,人这才慢慢清醒。
她这边才洗漱好,刘氏便过来了,急匆匆丢下一句:“我叫厨房准备了粥食,待会儿记得吃些,不然等上了花轿就要饿着了。”
今日乔府嫁女,她不少事要做,忙里偷闲过来一趟,完就走了。
乔瑛若却暂时吃不上饭,一屋子的丫鬟捧着吉服花冠霞帔等着她上妆。
府里请来的全福夫人给乔瑛若开脸,用细棉线将脸上的汗毛绞掉,边绞还要边念吉祥词,等弄完她疼得眼睛都红了,差点没落下泪,偏这全福夫人还:“姑娘脸皮嫩,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叫你官人见了,必定喜爱。”
乔瑛若瘪着嘴在心里头把崔珩揍了一顿。
待收拾妥帖都已经是晌午,花轿还没来,按规矩乔瑛若要先去祠堂拜过祖宗,之后还要去前堂拜别父母亲人。
堂上挤挤挨挨站满了人,刘氏坐在高位,看堂中女儿穿着一身大红吉服,想她今日出门便为他人妇,眼睛便湿了,被老太太瞧见,她:“大喜的日子便该高高兴心,又不是不回来了。”
“老太太得是,是我想岔了。”刘氏忙,收了眼泪不再去想这些。
正这时,却看管家一脸喜色地进来禀报:“禀老太太,老爷,太太,外头花轿来了。”
乔瑛若一听这话,立马站起了身,脸上的雀跃兴奋掩都掩不住,眼睛还不住往外面看。
府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都知道乔府要嫁女,府门口围了不少讨喜头的百姓,红幔翠盖的花轿一到,府里早备好的鞭炮接连响起,混着迎亲队伍里的锣鼓唢呐声儿,府里的家丁抬着箩筐撒利市钱,气氛一时喧闹无比。
不多时,乐官作乐催妆,催请新人出门。
按规矩是要催上几次,哪怕乔瑛若心里再着急,也要端着做出依依不舍地姿态来。
最后出门时,刘氏亲自给她盖上了盖头,由乔绩将她送上花轿,帘子落下,鼓乐声顿时更响亮,隔着人群,乔绩与崔珩一同翻身上马,往崔家去。
婚礼繁琐,哪怕崔家并无多少人,可娶得却是勋贵之家的姑娘,礼仪一概不能少,况且今日前来的客人多是崔珩太学时的同窗,和他官场的同僚,一套流程下来,外面已是黄昏日暮时。
乔瑛若只早上吃了几口粥食点心,到这会儿已经饿得想不起其他,等拜完堂,她心想终于结束了。又被玛瑙扶着跨过一道门槛,在新房床上坐下。
盖头掀开,崔珩就站在她面前,身上穿着红色吉服,正朝她笑,乔瑛若还是头回见他穿红,但也没想到这样好看,衬得他面白如玉,雍容尔雅。
饮下合卺酒,崔珩把他那堆看热闹的朋友推出去,隔着门乔瑛若还听到有人在:“怎么就把人往外推呢?待会儿不喝三杯酒我可不罢休。”
渐渐地声音远去了,屋里没旁人,乔瑛若赶紧揉脖子,自己揉还不够,叫玛瑙:“快过来,我脖子疼。”
“戴了一的冠,可不坠脖子。”玛瑙直接上手把冠给取下来了。
乔瑛若忙:“别取。”她还等着叫崔珩好好看看,至少也要夸上一句,不然她岂不是白戴了一。
玛瑙看穿她的心思,笑:“待会儿再给姑娘戴上。”
乔瑛若这才没话,可眼睛一转,注意到屋子陌生,便惊奇道:“这不是崔家,这是哪里?”
“珩少爷……”玛瑙才出口便意识到错了,忙改过来又:“郎君这月换了宅子,应当是不想委屈了娘子,进门那会儿我看了,三进的院子,虽比不上府里,但也不差,家里总共没几口人,怕是还大了。”
“这样啊!”乔瑛若本还高兴,转念一想又瘪嘴道:“他瞒得倒严实,都不告诉我。”
玛瑙笑起来,知道乔瑛若早饿了,便把桌上放得一碟子红豆糕端来,边道:“估计呀是想姑……娘子进门后看到了高兴。”
乔瑛若看到糕点便不去想其他了,一口吞下半块糕,才觉着没那么饿了,看桌上还有些干果甜食,干脆就抱着碟子坐到桌边吃。
吃得正开心,“吱呀”一声,门从外头推开。
乔瑛若鼓着腮帮子看过去,正好和崔珩眼睛对上,他再看桌子上一片狼藉,握拳抵唇清咳了几声,好歹把翘起的嘴角给压下去了。
“看什么看嘛?”乔瑛若把手里的糕扔进碟子里,理直气壮地:“我饿了还不许吃呀!”
崔珩这才笑起来,侧过身让跟在他后面的霜雪进来,看到霜雪手里赌汤面,乔瑛若立马悄悄红了脸,才知道他准备了吃食,心里却嘴硬不服,娇气地想都怪崔珩,不早和她,害她丢了人。
崔珩还要招待客人,没法多留,摸摸乔瑛若的头发:“我等下再来。”完又走了。
虽已经吃了糕点干果,但乔瑛若饿狠了,仍吃得下,一碗热汤面下肚,胃里暖烘烘的,人都精神了。
等崔珩再回来,外面也黑透了,乔瑛若磕着瓜子悠哉悠哉地坐在炕上,边和玛瑙霜雪话,身上吉服还没脱,倒是把头发散下来了,很是随意。
见崔珩进来,玛瑙和霜雪自觉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他俩,乔瑛若后知后觉有些羞涩,她本来还想戴上冠给崔珩仔细瞧瞧,结果也忘了,倒让他看到自己这么懒散的一面。
心里不好意思,乔瑛若嘴上问他:“这又是哪里?”
崔珩在她旁边坐下,从她手里捏了几颗瓜子剥,边:“原先那地方太了,你嫁进来总不能还住那里,所以趁着你没进门之前置了这处宅子,只是我买不了内城的宅院,只能委屈你住在外城。”
“什么内城外城的,你瞒我倒是瞒得好。”乔瑛若气呼呼地。
“我的错,姑娘想怎么罚我?”崔珩把剥好的瓜子给她。
闻言乔瑛若却是笑了,她才不舍得罚,眼睛一瞥,看到梳妆台上放得冠,便指着:“你帮我戴上。”
“好,妻有命,不敢不从。”崔珩笑着起身去拿,等回来又帮她重新戴上。
乔瑛若仰脸问她:“好看吗?”
崔珩点头,脸上满是笑,他心里鼓胀着,有种不出来的冲动,促使他低头亲在乔瑛若嘴唇上。
乔瑛若攀着他的肩,乖乖让他亲,屋里静悄悄的,一时只听得到烛芯爆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