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三十
子时已过,先行出发的王苗已出发有半个时辰了。李江生从南城坐着一个箩筐下了城,与他一同下来的还有一匹马,李江生骑上马,挥动马缰,驱马往东南方向奔去。
跑了约有一顿饭的功夫,突然,李江生只觉胯下的马匹向前翻倒,在背上的他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绊马索!”
李江生心中暗骂,被狠狠地甩到了地上,在地上连滚好几圈才停了下来。通过眼角的余光,隐约可见草丛里有人影耸动,他的马从地上爬起来跑开了。
李江生右手悄悄握住了腰上挎着的马刀,躺在地上装死。
此时,草丛中的人影已经现身,正朝他走来。
“三个么……”
李江生内心盘算着解决敌人的手法,他们的谈话声已经落入到了他的耳中,但却是刺耳的狄子语,一个字都听不懂。
“真该让刘萧来的,他听得懂这些鸟语,说不定能混得过去。”
对方已经走到了李江生旁边,他们两人站在李江生左侧,一人站在他右侧,用狄子语交流着,似乎是在考虑如何处置李江生。
“三……二……一……动手!”
李江生突起发难,右手拔出马刀向上刺去,刀刃穿过右侧那人的甲胄,直接从他的小腹处插进去,搅烂了他的五脏六腑,再猛地用力往左一甩,将刀上串着的那人甩飞到右侧,撞倒其中一名敌人。
与此同时,李江生的左手也没闲着,虽然伤还没好,但还是能伸手抓着左侧另一名敌人的脚踝,使劲一拽,将后者直接拽倒在地。紧接着反握马刀,胳膊撑地,翻起身来一刀刺穿那名敌人的心脏。
最后一名被同伴的尸体撞倒在地的敌人,在他推开尸体,还没来得及爬起来时,李江生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解决完三人后,李江生耳朵贴地确认附近已经没有人了,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吹了声口哨,他的马听到口哨声又跑了回来。李江生重新跨上了马,轻“驾”一声,继续赶路去了。
小王子的营地内,周奸正急匆匆的往小王子的营帐赶去。
“深夜召我前来,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带着满腔的疑问,他踏进了小王子的营帐中。刚一进营帐,就见一名农夫打扮的人被绑在地上,小王子坐在他那铁质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张纸。
“你来看看这写的是什么?”
小王子把纸扔到了地上,周奸立马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跑过去捡起那张纸,快速浏览一遍后磕头说道:“殿下,这是城内的求援信,按上面所说,开山城派出了十万大军前来救援,预计明日抵达。李牧松写这封信想让他们直接偷袭我们营地,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你这个叛徒、内奸!你会不得好死的!”
打扮成农夫模样的王苗破口大骂,朝着他的脸吐出一口唾沫,不过离得太远,只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到了地面上。
“你!我……”
“闭嘴!我找你来不是让你和他对骂的!”
周奸刚一开口,小王子就大发雷霆开始训斥他。在小王子凌厉的目光下,周奸如同一只焉了的黄瓜一般,只能低声说是。
“哈哈哈哈”农夫突然大笑道:“看来你做只狗也是挺快乐的呀,哈哈哈哈……”
小王子走上前,一脚踩在了农夫的背上,将他死死地踩在地面上,嘴里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话。
“你这个屎尿不如的畜生!竟敢在小王子大人的地上吐痰!”
“好啊,你给我松绑,我帮你擦干净它。”
“呿,你还想松绑!你……”
小王子这时面无表情地又说了一句话,听到这句话,周奸一脸惊愕地看着小王子,然后委屈地回了声是,跪下来用自己的衣服擦去了地上王苗吐出的痰。
“有意思!有意思!”被踩在地上的王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母亲从小跟我说,我们是人,凭着自身的傲骨从万物之中站了起来。但她一定没想到,竟还有人愿意自己再趴下去当狗!”
这一段话骂得周奸涨红了脸,而小王子并不清楚他脚下的这人在说什么,他招来两人,吩咐将王苗压下去,绑在营地正中间柱子上,准备让他活活渴死。
小王子接着挥手赶走了周奸,独自一人坐在营帐中思考着刚刚获得的情报。
“这个消息可靠吗?我已经在境内掳掠数日,这些南蛮子派出大军也是合情合理,但为何一点关于这只军队的消息都没有?难道这只是城内耍的障眼法?”
再三考虑后,小王子终于想到了一个稳妥的办法。
“来人,命所有部队原地待命,围住城池,让南边埋伏的士兵派出尽量多的斥候侦查这与开山城之间的道路,如有敌军,立即上报!”
“遵命。”
鸡鸣声响起,预示着清晨的到来,虽然天色依旧昏暗,但用不了多久,天色就会明亮起来。李牧松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小王子的营地,后者并没有集结部队发起进攻的样子,而是加派了警戒的人手。
他的计划成功了,那些狄子不会发动进攻,至少今天不会,他争取到了一段时间。
……
在萧北城东南方的远处,刘延吹响了集结的号角,他作为客铖手下的一员猛将,与客铖的副将,同时也是客鐣的女儿客甄一同率六千背巍铁骑前来解萧北城之围。
“其实我自己来就行了,不必劳驾小姐您亲自前来吧?”刘延毕恭毕敬的对副将客甄说:“如果您出了什么事,将军会怪罪下来的。”
“刘参将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客甄昂头挺胸,头盔夹在腰侧,一头秀发绑成单马尾垂在脑后,中气十足地回道:“我父亲是命我率兵前来的,你只是我的助手。现在,快集结部队,出发吧,看来下午就能到了,希望我们到的还不算太晚。”
听到这话,刘延叹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这时一个士兵跑了过来,说:“禀报将军!有一个身着黑衣,头戴斗笠,名叫李江生的男子,他说自己是奉萧北城守将李牧松的命令前来,有要事要与二位商量。”
“李江生?记得是日月会的刺客吧,他怎么会在这?”
刘延与客甄一同来到了李江生面前,刘延见到李江生,上下打量了后者一番,说:“你就是那晚救客将军出来时的那个车夫吧。”
“正是在下。”李江生从怀中拿出李将军给他的信说:“我与刘萧奉舵主之命前来萧北城协助李将军。李将军希望你们能率兵从东绕到北边,直击小王子营地。”
刘延接过信件,里面除了一封李牧松的亲笔信外还有一张简略的地图。
“好。”副将客甄点头同意,说:“我们会这么做的,不过这样一绕,恐怕得明天才能到了。那你呢?要回去吗?还是跟我们一起?”
“跟你们一起吧,这时候回去太危险了,南边有不少小王子派出的斥候。”
“那好,李江生,在下是客将军的副将,名叫客甄。”
“客甄?是客将军的女儿吗?”
“没错。”客甄点点头,说:“寒暄就到此为止吧,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吧。李江生,不要跟丢我们了。”
“遵命,客大小姐。”
……
京城中,郭启郢舒服地坐在亭子内,这里是皇宫的花园,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也是放松自己最好的去处。郭启郢闭上眼睛,嗅着淡淡的花香,欢悦的鸟叫声回荡在耳边。
“陛下,您找我?”
李道松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郭启郢缓缓张开了眼睛,说:“已经有……一年了吧,李道松。”
“是啊,已经有一年了啊。”李道松叹道:“我还记得当时的情况……”
一年前
“嗒,嗒,嗒……”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监牢中,这里是宁王府中的监狱,这硕大的监牢中只有一个犯人。
“咔嗒”
犯人的牢门被打开了。
“李道松,殿下有请。”狱卒对犯人说道。
“终于到今天了么……”
盘腿坐在地上的李道松睁开微闭的双眼,从地上缓缓站起。
“二十年前我杀了他的父亲,现在,是时候偿还了。”
李道松自知死期将至,但仍面无惧色,只是一脸平静地说:“带路吧。”
李道松跟着那名狱卒来到了一间房前,狱卒打开了李道松的手脚铐,推开了门。
“请。”
李道松微微点头以示感谢,走进了房间中,狱卒又把门关上了。
进到屋子里,首先映入李道松眼帘的是满满一桌的美食,桌子后面坐着的是宁王郭启郢,也是他二十年前暗杀的宁王的儿子。
“请坐。”
宁王郭启郢做了个请的手势。
“原来如此,是断头饭啊。”
李道松恍然大悟,既然如此,他也不顾什么礼仪了,坐下后抄起筷子就开始大吃大喝了起来。看着他这幅狼吞虎咽的模样,郭启郢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拿起一壶酒自斟自饮。
等到李道松吃饱喝足后,郭启郢脸带微笑地问:“吃得那么欢,你难道就不怕我在这饭菜里下了毒?”
“如果你想杀我的话,又何必费这么多的功夫呢?”李道松反问一句,说:“我已经是在你的手上了,要杀的话给我一刀就是了,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哪怕这饭菜里确实有毒,在死前能吃到如此丰盛的断头饭,死了也无妨。更何况,我从来都不怕死。”
“嗯,这我很清楚。”郭启郢点点头。
“所以这二十年来你没有杀我,而是把我囚禁在这黑暗的牢中,对我而言,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让我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一天又一天,让我一直活在死亡的阴影中,让我生不如死。你是这么想的,对吗,宁王。”
郭启郢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别把我想的那么险恶好不好。你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我觉得你有利用价值。”
“利用价值?”
“是的,二十年前,我得知你要前来暗杀我父亲,对此,我已经是布下了天罗地网,然而你却仍能找到空子成功杀了我父亲,你是一名高强的刺客,我希望你能为我所用。”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呢?”
“你难道不想向出卖你的人复仇吗?你难道不想见见你的儿子吗?”
听到这话,李道松轻“唔”了一声,沉默片刻后说:“你知道是谁出卖我的吗?”
“也不算知道吧。”郭启郢从怀中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张,说:“我可是一直留着的呢!”
李道松接过纸张,纸上遍布着潦草的笔迹,一看就知道是特意用左手写的,上面详细的阐述了李道松的暗杀计划。
看完后,李道松放下了纸,面上已有杀意,问:“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还有一个儿子的?”
“这就要归功于第二张纸咯。”说罢,郭启郢从怀中拿出了第二张泛黄的纸张,交到了李道松手中。
“说真的,当时你成功暗杀了我父亲还逃走了这件事挺让我沮丧的。但没过两天,这封信就送到了我手上,这上面可是详细地写清了你们日月会的老巢所在地,另外,写信的人还特意提醒我你还有个儿子,让我千万别放过他。”
“那么,你是想让我做什么。”
李道松放下了纸,面无表情的说道。
“一笔交易。我还给你自由,与之对应的,你要帮我成为皇帝。”
“那需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杀了现在的皇帝和他那唯一的儿子,那么,皇帝这个位置就会落在血缘最近的人,也就是我的身上。”
“你难道不怕我直接一走了之吗?”
“你会一走了之吗?”
“好,成交。”
“成交。”
宁王郭启郢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这美酒比刚才更香醇了。
“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啊。”郭启郢一句话把李道松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现在看来,没杀你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难道陛下已经不再记恨于我了吗?”
“怎么可能。”郭启郢突然冷冷地说道:“杀父之仇,永世不忘。你现在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而已。”
“我已经帮你夺得了皇位,铲除了奸党,难道我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当然有。”郭启郢拿起一个金制的令牌,朝身后的李道松扔去,李道松伸手接住。
“荣城,也就是西边不远处的那个城池。听说那里最近兴起了一个邪教,他们与当地的日月会,四处欺男霸女,目无王法!你也曾是日月会的一员吧,这种事情你在行,你去解决一下吧。”
“遵命,陛下。”李道松拱手告辞,转身离去。
“别弄丢了我的令牌,那个令牌相当于皇帝本人,有资格命令所有官员的。”
郭启郢的声音在李道松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