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指尖便摸向了腰间羊脂玉的温凉,顾清越一时间陷入了沉思,直到听到外面的声响她才回过神来。
一抬头,楚子煜已跨过门槛了,顾清越这才想起桌上针线筐里的衣裳还未收起,心一横全然就当作楚子煜看不见一般,故作慌张的想要藏好它。
“那是什么?”
他今日似是心情大好,周身的凌厉都去了不少,此刻的眼角都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顾清越便一副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包的模样,又扭捏又有几分忐忑的将挡在身后的衣服拿了出来,颇有几分乖巧姿态,语气里像是怕楚子煜不满意然又带着几分期许,只听她小声说道:“明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我不知该送你什么好,这些日便学着给你缝了一件衣裳,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楚子煜从顾清越手中取过衣裳,纵使他是个男子也不难看出接缝处蹩脚的针线,嘴上却是说:“怪不得王妃这些时日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原来是为的这般,着实有心了。”
他话还未落,顾清越便有些自责道:“清越手拙,怕不合王爷心意。”
“本王看着甚好,无妨。”淡淡的茉莉香萦绕在鼻尖,楚子煜伸手便想去抓住顾清越的手,边说着:“只是不知道做这些繁琐的活计有没有伤到王妃的手,倒要让本王心疼了。”
眼看楚子煜的手已经触到顾自己指尖了,顾清越猛地抽回手,后知后觉道:“无事的无事的!”又抬起头,看着楚子煜:“王爷,清越可以……帮王爷试试是否合身吗?”
楚子煜不动声色地收回手,伸开了双臂。
“有劳王妃了。”
顾清越为楚子煜更衣过后,又为他整理衣襟,两人贴的很近,楚子煜忽而想起新婚之夜顾清越被带走后回来在马车中跌在他怀里的情形。
那时候他定是不会想到两人竟相安无事到了今日。
质敌国,死嫁衣,最大的羞辱莫过于此,他原是想借顾清越的死,挑起大云余孽的反扑,好让宁帝下定决心一举把大云彻底给平了,也好让云地百姓彻底臣服。
尽管楚子煜承认先前在天下太平之际,他的父皇以不敬来使为由先发制人发兵大云,中间又使了些其他的手段,一举攻下了大云都城上华,是有些罔顾苍生的错,但既然错了,天子之威便只能继续错下去,更或者说,天子怎会有错,可父皇却突然收手了,不仅召回副将李颖则,还令大将军李治秋不得擅动。
楚子煜知道父皇无论作何决定都必然是有他自己的道理,李治秋仍驻守在大云,大云皇子公主又皆在宁皇城,谅四下余孽残党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是上华城被破,其余城池大都是被迫投降,以顾清越姐弟二人为质去稳定人心终究非长久之计,云国昔日的小皇子日益长大,很难保证日后不会生出什么变动,与其不得安枕,不如直接借顾清越之死激一激他们,若他们能做出些什么行动最好不过。不曾想大婚当日下的毒居然无用,莫非顾清越没有中毒?可王府暗卫明明看见她把下了毒的茶喝下去了,还是说是谁给她解了?
只是竟还有他人也想除掉她,还将人混进了王府,他们的目标自然不是顾清越,而是他煜王,顾清越不过是实现这个目的一个踏脚石而已。
都是想让顾清越死,可各方心思不同,她死后遭殃的人也不同,既然那边那么急于趁机将他拉下水,那他便不让顾清越死好了,也算再卖楚景瑜一个人情。
拢月揽星是娄贵妃的人。
并没有太大的意外的,楚子煜心里甚至还有一丝喜悦,他早就察觉到娄贵妃不对劲的地方,只是他终究念着未生却养的情分一直没戳破那层纸罢了,这倒好,逼着他去好好翻一翻那些陈年旧账。
现在想来,当初的决定着实莽撞了些,顾清越生死怕还没有重要到让大云余下王族奋起再战,他们若是有那能耐,上华城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被攻破了,只是他那时实在不想娶她,又不想让楚景瑜因她再生什么事端,便还是觉得死了好,不料阴差阳错的,两人却是以夫妻之名共事将近半年了。
正想着,眼前的人抬起了头,楚子煜立马换上一副笑颜。
顾清越这才发觉她离得楚子煜有些近了,便慌然后退几步,远远打量着楚子煜。
“好在王爷丰神俊朗,把清越这潦草的做工都衬得雅丽了。”
楚子煜在原地动了几步,伸着胳膊左右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微微笑着:“合身。”
离近的打量了几眼,除却个别地方外露的针脚实在蹩脚难看外,整体看着也算是有心做出来的,顾清越自是不太会这些女红,幼年在生还谷时,衣裙都是师姐们争着做的,后来去了云王宫,更是有众多宫廷绣女侍奉着,即便是来了南宁为质,在世子府的待遇也没有差了去,而让顾清越去做缝缝补补的事情,故蝉衣在外寻得的这个绣娘也是个粗鄙的,做出来的衣裳才不至于太精细不像是初次穿针引线,但大小尺寸都是恰当的。
“有时候清越都觉得,以前的事情忘了就忘了,既然记不起,我便也不想着去费力拾起,就这样和王爷过一辈子,平平安安的,纵然是哪一天王爷厌倦了清越,要再娶什么侧妃,清越都是欢喜的……”
楚子煜上前一步,不让顾清越再说下去,那日她同奚舞一起与他擦面而过时,她们好像就是在说此事,“我不会再娶的,有王妃一个,已足够。只是”
“只是什么?”
“景瑜放不下你,本王便常常感觉自己夺人所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顾清越明白楚子煜的意思,便说:“清越自知身份,虽愚笨了些,行事上还是拎的清的,王爷不必多虑。”
顾清越是贤惠地抿嘴笑,楚子煜仍也是笑,最后说了句:“时候不早了,歇息吧。”
虽说并无几分恩爱的情意,然两人既俱是没有经见过男女之事的人,便只是同睡在一张床上,也多少有些耳热面红,仰面而躺,谁也不会侧身看谁一眼。
俗话常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想起这一句顾清越就觉得好笑的紧,若真的有轮回,怕是没有人愿意用几生几世换她这样的共枕眠。说是夫妻,心里却隔着山海,甚至还暗藏刀剑的锋芒。说不定哪一天就要见血。
“王爷,今日丞相府千小姐差人来过。”
楚子煜知她想问要不要去一趟丞相府,并没有睁开眼睛,回道:“不必和丞相府有太多交往。”
“之前去广缘寺的山路上,我们就见过,她踩空了,那时候衣锦还在我身边,便眼疾手快虚扶了她一把,之后才知道对方的身份,在诗会上又遇见了,就彼此寒暄了几句。”
“这些你同本王说过。”
蝉衣说生还录不在丞相府,她说的应是真的,只是顾清越还是想借着千柔儿在丞相府内走动走动,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毕竟宁皇宫藏书阁那些来自生还谷的医书可是与千府有着诸多牵扯。
她不能表意太明显,便问:“依王爷看,该怎么做才合适些?”
“她既因身体不适,差的下人来,你自也不必亲自去而失了身份。”
“嗯。”
顾清越也不再多问了,看来只能改日再寻个机会去丞相府看看。算着日子,楚慕言该是在云地安定下来了,思及此,她心里才舒缓些。
嘘我不是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