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憨厚男子似是不喜欢这舞刀弄枪见血的事情,便转而问猴脸男:“咱南宁是把云国皇子给送回去了吧?”
壮汉道:“当官儿的不都说给送回去了嘛!那日前往云国的马车里不就坐的是云国质子?那就是送回去了。”又扯了嗓子大喊店里的伙计:“小二过来!”他抬手亮了亮已经空了的花生盘子:“快快快去!再弄一盘来!”
小二应声急忙过来,又殷殷勤勤地拿着空盘子下去了。
猴脸男却是道:“哎这可是不好说!”
他左顾顾右盼盼的,众人皆会意,很是自觉地缩小了圈子,弓着身子听他讲,好减少这等闲话的散播,猴脸男压低了声音,道:“玩笑归玩笑,这老冷将军英明一世哪能真是个蠢的,他为啥要无缘无故斩杀咱南宁使臣呀?总要有缘故的,再说了,你们看,要是真给他送回去了,这云国皇帝死了,沈皇后死了,都有个信儿是不?那娃娃是死是活总有风声传出来吧?你们看有没?”
众人恍然大悟,又不敢深信不疑,便露出了一副看来意味难明的神情,小二端着满盘花生豆过来在壮汉眼前放好,人虽去了耳朵却还在这边。
壮汉立即:“啊呸!”吓得小二以为端上了坏花生,都作好了赔笑状转身,却听他道:“狗屁不通!我朝比云地那旮旯地儿不知强盛了多少倍,好比猛虎之于家猫,犯不着跟死猫子这般小算计!一个小杂种而已,说给他们还能不给不成!”
憨厚男子却仍是问:“那不会还在咱长安城吧?”
猴脸男:“谁知道呢!这咱哪知道咦!”
一人便问:“这云国都灭了,还留着他做啥呢?”
“这你就不懂了,这……”猴脸男欲言又止,最后道:“是死是活都不清楚着!”
又一人道:“据说云国不还有一位公主吗?怎么也没听说过她的消息咋?”
旁边便有人惊呼道:“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人!”
猴脸男道:“你们还记得三年前云国小皇子到宁后不久,摄政王亲自出城迎接的那位么?”
众人倒吸一口气,憨厚男子道:“你的意思是……不会吧?”
猴脸男还是那一句:“谁知道呢!这咱哪知道哩!”
壮汉一脸鄙夷的笑,语气奇怪道:“说不定上华城一破这倒霉公主就被偷偷卖到窑子里去了,指不定现在在哪个男人身下承欢呐!就算不是,一个亡国公主哎哟哪还能干干净净地被捧着呢!”
众人脸上都染上了和壮汉一样的笑容,猴脸男道:“也说不定此刻正在长安城里呢!”
一人道:“据说沈皇后当年可是风华绝代,这公主……啧啧……嗯?”
说到最后,这人的语气都暧昧了起来,众人又是意味难明地笑。
猴脸男道:“诶呀,倒是没想到那顾宣竟是个专一的,除了沈皇后居然没别的妃子了!”
壮汉道:“那沈皇后也不是个省油胚子!她那女儿不就不是云国皇帝亲生的嘛!说不定唯一的那个儿子也真真是个杂种!”
先前提起沈皇后那汉子道:“哟!这云国皇帝上位不正,养的儿子又是个不知道流着哪家子血的,这分明辈辈不正统,怪不得天要收他云国!”
猴脸男小声道:“其实沈皇后也在咱宁皇宫小住……”
壮汉立即压过了他的声音,道:“这家伙见着了点东西就瞎嚯嚯,这捕风捉影的事儿到他嘴里就跟是那么一回事儿似的!”说着又撵似的跟大伙呼喝道:“散了散了都散了,好好喝酒吃肉的,这耽搁的!我这肉都凉了!”
众人还想问什么,看壮汉这架势子却也没敢再问,然一个个也算是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的座位,一桌子上还有小声攀谈的,不过是反复回味刚才众人七嘴八舌所说的,反复嚼碎了再找出些细微新意夸大其词。
“客官?客官您怎么了?”谢耘奎回过神,看向小二,“刚刚叫您好半天了。”
店里的小二一向如此,脸上总是笑嘻嘻的,就算是皮笑肉不笑也能让人看成是皮肉俱笑,汗泽泽地蒙在脑门上,言也乐呵行也乐呵,与人说话半弯腰:“客官,您要些什么?”
谢耘奎喉结动了动,手背上的青筋也不似之前那么突兀,只是问:“有酒吗?”
小二立即两眼欢喜,忙不迭道:“有呀有呀!有的是好酒!”
馆子里众人所说他不是没听过,且几乎是每天都会有那些话跳进他的耳朵里,他们说的还算客气,还算是好听的,更难听的他都听过,听得耳朵难受眼睛也难受浑身都难受!
谢耘奎就这样提着酒壶,走几步喝一口,有时候喝的猛了倒把自己呛的不行,直到长安城内街市上都亮起了灯盏,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长安城转了一天了,花花绿绿还真是迷人眼睛,他觉得自己的视野都有些模糊了,伸手想去揉清眼睛,却触到一手湿热。
他呀,上华城都不曾这么好好看过走过。
那时候为何没有去好好看看?是觉得日后大有机会?还是惰于行动?应是……踌躇满志后事不料。
街上已没有什么行人,灯火也稀稀落落了,凉意渐渐袭满全身,谢耘奎这才觉得该回去了,又摇晃到街角,高高扬起空酒壶奋力砸在墙上,随着“呼啦”一声清脆,那边便有人提了灯笼快跑过来,边跑边喊:“是谁!”
谢耘奎这才记起这城中子时后是有人巡逻的,酒并未醒几分,只是凭借着人求生的本能拔腿就跑,狂奔了几条巷子,将那些差吏尽数甩去,硬是连个身形都没叫他们瞧见,那群差吏怏怏离去,远远地只听见他们其中一人说:“估计又是城西那个死光棍!酒鬼一个!大半夜的又在街上晃悠发酒疯!”
便有人接道:“这家伙是跑的越来越利了!看把伙计们累的!”
“这厮别让哪一天落到我手里,非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又一人道:“他也没个婆娘管着,整天这样喝酒,迟早喝死不可!”
“爱死不死!死就死远点!别死在哥几个当差那天!还得犯着晦气给他收尸!”
“……”
谢耘奎静等了一会儿才轻车熟路地又钻了几个小道,到了一处破旧的宅院前。
嘘我不是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