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耘奎深信楚旭秘密将顾明川发配蛮地北疆,是要顾明川死,也是要云地还有余力去相救的人死,不然怎么会有消息漏出故意让像他这样的人知道。
顾明川走出世子府时,谢耘奎远远的只能看出个大概身形,衣裳单薄,脚踝后“哗啦”作响,是拖着铁链子,应是提防寻常百姓看见,出长安城这一段是乘马车的,顾明川刚艰难上了马车在里面坐好,楚景瑜便带着一小批人马拦在了马车前。
谢耘奎心生疑惑,楚景瑜他自是知道的,楚旭第四子,当今景王殿下,他什么时候和世子府要好到这种程度了?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怎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非要这个时候出现?
只是还没给谢耘奎想明白的时间,楚景瑜的人便被新的一路人马压制住了,谢耘奎并不关心楚景瑜会怎样,他的人一被压制住,马车便被赶走了,谢耘奎提着一颗心,小心跟了上去,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楚景瑜因为此事还被惩戒过。
世子府附近并无平民居住,都是些官邸,故这些事寻常百姓都是看不到的。
一出城走上小路顾明川就被领头的赵兴一把扯了出来,顾明川摔了个结实却硬是没吭一声,挣扎了一下未能站起来,好不容易站直了,又被赵兴狠狠踹了几脚,顾明川踉跄几下,终于又勉强站好。
藏在隐密处的谢耘奎这时才看清顾明川的样子,他全身上下,都有血污,衣服上有的地方渗出的血都早已结成了黑色,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的随云帝多了些,本该也是一副笑相的,此时眼里却尽是疏离和寒意,也难怪,酷刑之下焉有笑颜?更何况,都国破家亡了,哪还笑得出来。
看着赵兴的恶行,谢耘奎手握剑柄的力道愈来愈重,奈何现在还不是他出面的时候,那边的顾明川也是咬牙承受着,不作声。
奚舞骑马赶到的时候,谢耘奎微微吃了一惊,他不知她是从哪儿得的消息居然也追到了这里,只是恍然觉得这位郡主也算重情重义,她和顾明川估计都没见过几次面说上几句话,能做到这种地步,也不知该说难得还是其他的。
该是骄纵惯了,行事从不考虑后果,只是这都是奚舞自己的事了,谢耘奎不会去想。
谢耘奎是一直小心跟着赵兴他们的,他卖了祖传的宝玉,从长安城到北疆城,中间的各个城关,将能收买的都提前打点好了,重要将领官员他是不敢去惊动的,都是些贪财的小人物,毕竟他们只知求富贵,也只知会有一个罪犯要经过,却不知是谁,待押送顾明川的人马到达离云地最近的城池时,便可偷梁换柱将顾明川救走,就算此计不成,他也是雇了一等一的杀手,大可半路将顾明川劫走。
计划原本天衣无缝,却不料竟还有好几拨另外暗中跟随的黑衣人,一路上几经恶战,赵兴那些人中途突然改变了路线,又有其他黑衣人阻拦,险象迭生,谢耘奎虽对此早有预备,只是他实在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还是将顾明川跟丢了。
费了好些功夫才重找回路线,谢耘奎一行人立即马不停蹄去追,不料刚到北疆便听闻顾明川已惨死在这异域荒城,仓皇间,唯一活着的赵兴便带着悲讯狼狈逃回。
谢耘奎哀默至极,他恨不得当场杀了自己,他恨自己没有直接在他们一出长安城就去劫人,可长安城附近岂是他想劫便能劫的?
在北疆城寻了许多天,并没有找到顾明川的尸体,他早就知道北疆城夹于梁宁,是没有主的蛮夷之城,百姓不得教化,往往死了人也不安葬,都被扔出城外被野狼叼去了。
他又去山林里寻,累极时隐约看见林中似有像是士兵安营扎寨燃起的篝火,这北疆城多年来作为北梁和南宁的分界处,两国也很有默契的互不过多插手管辖,那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军队?谢耘奎想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而眨眼的功夫再去看,林子里便又是黑乎乎的一片,只是他们的行迹招来了狼群,那些雇来的杀手都死了,只剩下他重伤下山暂留北疆城。
许是悲痛至极,谢耘奎反而意外冷静,休养了几日,他便整顿行装回长安城了。
此行不求活,但赴死。
顾清越在煜王府尚且安好,谢耘奎安心之余又疑心渐起,所有的悲恨涌上胸口,他对楚旭的恨意只增不减,若不是那狗皇帝无礼逼迫卑鄙无耻用尽手段,他大云的皇子公主怎会在年幼之际就入长安城为质?老冷将军和小冷将军怎么会死?云帝和沈皇后怎么会死?公主怎么会疯?小世子怎么会尸骨无存?
该死的是楚旭,那狗皇帝理应为他大云殉葬!
南宁每年春日都会分别设文考、武考,以谢耘奎的资质,这两科无论拿下哪一科皆不在话下,谢耘奎也曾想过通过考试拨得头筹得到直接面见宁帝的机会,再伺机动手,可这种考试还需家世清白,他一要参考必定会暴露身份。
然后,他便想起了那个叫作奚舞的小郡主。
再然后,便有了,盗金小贼跳于井市,青衫一袭路见不平。
只是谢耘奎那次在大街上撞见顾清越和奚舞闲逛时,他原想的不是设计奚舞,而是引开她,他好去单独见顾清越,可当他看见顾清越和奚舞有说有笑很是欢悦的模样时,他又犹豫了,顾清越比起他第一次见到她时,脸色红润了许多,也不再是一副孱弱的模样,她看起来是真的高兴,脸上眼里都没有丝毫悲伤。
他猜不透,只突然觉得自己未必非要和顾清越相认,那小贼还是去引开了奚舞,但他要见的不再是顾清越了。
时间跳转到诗会结束那一晚,谢耘奎手里拿着的那张写满药方的宣纸就是他曾经在尚书府捡的,在巷子里初次正面相见顾清越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那晚他才惊觉顾清越根本没有疯过也没有失忆,那她为何眼睁睁看着世子去送死却无动于衷?还仍在煜王府好好的做着她的煜王妃,享尽荣华?
那一晚,谢耘奎可是觉得好生幸运、幸好半年前他没有在顾清越面前暴露身份。
嘘我不是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