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澈不日即将远行,这日天气晴好,下午杨澈与李璨夫妇在总督府后花园喝茶,杨澈与两人结识已久,讲话自然随意。
花园一旁放了香几,置有香炉,点了苏合香。婢女上了好茶,糕点却是李夫人亲手所做。
“雪原,你可不要嫌弃,我这园子可比不上畅春园隽秀风雅,有美姬美童侍候,还有绝色美人弹琴娱耳。”李璨戏谑道。
杨澈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加上上次遇刺,守卫更是森严。此次来杭,人员众多,总督府地方小房间少安置不下,再说是代天巡狩,便落脚在畅春园中。
王木自然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安排得甚是妥帖,美姬美童美食美景,无一不精不美。王木又设宴邀请,毕竟下榻在畅春园,不好落了主人颜面,杨澈只得赴宴。席上,王木唤出国色天香声名远播的王明珠为镇北侯抚琴,其意不言而喻,李璨打趣的正是此事。
杨澈挑了一下眉,笑道:“那要不我俩换换?嫂嫂你可同意?”
李夫人笑着说:“我没意见,可就怕他没这个福分。”
李璨一看两人如此,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可无福消受。”
两人都笑了。
李夫人接着道:“不过话说回来,这王家明珠真是国色,我也算见过不少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除了宫里的几位贵人,真没见过容色更胜之人,更难得善诗文词赋,弹得一手好琴,做得一手女红,还是今年的莲花仙子。”
杨澈嘴角微微牵动,说道:“的确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李夫人道:“雪原,难道你就一点不心动?”
李璨听到此,觉得有异:“是不是有人说到你这边了。”
李夫人咯咯笑道:“哎哟……自从畅春园宴会后,这几天我这边可热闹了,每天要接待七八拨人,像个戏园子似的。这接下来几天,要来拜访的帖子又有好几十封了,在桌上叠了一摞。我还寻思着趁着雪原还没走,再办一场雅集呢,最好让她们当面问问雪原!“
杨澈一听,忙作揖道:“嫂嫂辛苦,是我的不是,只是这些夫人们来拜访,难道都与我相干?”
“你说呢!有些人家间接些,还拐弯抹角,有些人家就差要直接说亲了。”
李璨平时虽是稳重,但听到这种风流之事,一时睁大双眼,也来了精神,说道:“怎么样?有没有特别好的,哪家的小姐?雪原也二十有二,过完年就是二十有三,平常人家孩子都满地跑了。”
杨澈看他们夫妻一唱一和,也是无语,只得继续喝茶。
“看把你急的,特别好的?上京难道不比这更多?以雪原的品貌地位,天下女子还不是任他挑选。”李夫人看李璨一副猴急样,嗔道。
杨澈听到此,把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忙道:“嫂嫂折煞我了,我何德何能,敢让天下女子让我挑选。”
“你还和我装,在上京就有无数豪门贵族在打探你,这次到杭城也是这样。这杭城其他小姐虽也是美貌玲珑,但比起上京也无过胜之处,只这王家小姐尤为出众。”李夫人笑道。
夫妇二人都看向杨澈,等他回音。
“只怕我无福消受如此美人!”杨澈半开玩笑半是认真说道:与李家夫妇说起自己的终身大事,纵使熟稔,也觉有些尴尬。
“也是,王家到底出身低了。”李夫人道:以杨澈现在身份地位,王明珠只能做妾,但王家恐怕舍不得。
杨澈本欲解释,但也不愿多费口舌,只得笑笑。
“雪原,男子汉大丈夫,成家立业都是人生大事,绕不过去的。你若一时半会定不下来,先纳一二妾室,也好有个侍候的人不是。”李璨鼓动道。
“李兄,我这浪荡的名声,倘若未娶妻,先纳妾,那真不知道哪个正经人家敢把女儿嫁给我。”杨澈笑着婉拒。
“看你说的,你以为自己是李璨,只有你挑别人的份,还能轮到别人来挑你!”李夫人不禁嗔道。
对面这位男子正端起茶盏喝茶,不过是掀起茶盖,吹散浮在表面的茶叶,轻轻抿一小口,简简单单几个动作而已,却是赏心悦目,如云如月。杨雪原之前就是上京的风云所在,李夫人不禁想起上京那些大家贵妇名门闺秀的窃窃私语,更不要说现在立下赫赫战功,更是增添了刀山火海里出来的肃杀之气,两种气质既分明又融合,反而增添一抹奇异之色,难怪大伯和丈夫虽比他都大上好几岁,却都对此人钦佩不已。
李璨听了李夫人这话,噎了一下,“夫人,我没这么差吧!”
“嫂夫人此言差矣,只怕很多姑娘想嫁给李兄这样的厚道敦实人,对我这种没有好名声的浪荡子避之不及。”杨澈看他们夫妻两人秀恩爱,带着几丝自嘲道。
“瞎说:天下都在传扬镇北侯的盖世功勋,闺阁少女心中的檀郎,孩子们崇拜的大英雄,你自己反倒妄自菲薄起来,这可不像我们恣意飞扬的杨雪原。”李夫人佯怒道。
“鲜衣怒马,醉卧青楼,你杨雪原什么时候在乎过自己的名声啦?”李璨撇了撇嘴道。
杨澈扯了扯嘴角,没有言语。
“你该不会关心则乱,有了心上人吧!”李夫人突然想到。
杨澈听此一怔,看向李夫人。
“难道是畅春园宴会时,那位谭家小姐?”李夫人想起杨澈所托,不禁联想起来,越想越是这么回事。
“嫂嫂说得哪里话,这两者怎么就扯上了,我为那位谭姑娘所救,不过是为了答谢她救命之恩罢了,又不方便见她,才请嫂嫂帮忙。”杨澈哭笑不得,为李夫人天马行空的联想力感到惊讶!
李夫人看着杨澈这幅表情,不似作伪。又想到杨澈不过只见过她两面,这谭家小姐虽然长相清丽,但与王明珠和京城名门闺秀相比,容貌只能算中人之姿,加上杨澈流连青楼,狎妓冶游,来往花魁莫不绝色,琴棋书画样样皆精,连一般大家闺秀都不遑多让。他连王明珠这样的国色天香都没兴趣,那谭家姑娘身份和容貌差得更远。难道是自己多想啦!
杨澈接着郑重道:“再说:我之前为了寻找谭姑娘,她的情况都仔细调查过,她与其父亲学生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又怎可做那棒打鸳鸯之人,那我岂不成了忘恩负义的中山狼。”
“哦,原来如此,不过这谭家、高家倒也算独特。”看来是自己多想了,李夫人提起当日之事。
“此话怎讲?”李璨问道。
“当日我让人引两位姑娘前来,让谭姑娘前往花园见你,我和许夫人见那高家姑娘。”
“临海高中解元,接下来京试亦是指日可待,杭城无不视为乘龙快婿。按理说:此时许家希望再续前缘,姑娘家不是应该喜出望外,欣然接受吗!就是稍微矜持点,也不过退让一番也就接受了。这高家姑娘却是言辞凿凿说早已退婚,不愿意再与许家有瓜葛。也许是姑娘家年轻,一时想不明白,高家长辈会想明白的。”李夫人说道。
“我当日与谭姑娘说起此事,我看这并不是高家姑娘一人所想,高家的确不愿意再与许家结亲。”杨澈回想起当日情况,说道。
“这么说来,我反倒佩服这高家有骨气,只是许临海这小子要有罪好受了。”李璨一听乐了。
“你乐啥乐,子斐受罪你这么乐呵做啥!”李夫人用眼刀剜了李璨一下,许临海是许临风弟弟,几人也相熟,自然偏向熟人。
李璨乐呵道:“哎,那是他活该,怪谁去,谁让他整天眼睛长在头上,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这个姑娘庸脂俗粉,那个姑娘泛善可沉。照我说:这事他们做得可不地道:虽然我在宴席上帮了他,可我看高家当日并无欣喜之色。这小子倒好,用这未退的庚帖让高家姑娘不能再去结亲,估计高家不会轻易答应的。”
李夫人想起许临海那眼高于顶的样子,也是无语。
杨澈却想许临海虽然眼高于顶,可是为人坚持,不会轻易放弃,看来也要好一番折腾。
“雪原,你不再考虑考虑?”李夫人不死心说道。
杨澈回道:“多谢嫂嫂关心,眼下要事缠身,雪原目前暂不考虑。”
这下李璨急了,“难道你要学那霍去病,北疆不灭,何以家为。”
北疆可不只大夏,还有更为强大、对大昭威胁更大的大靖呢!
杨澈看李璨急了,也笑了,“李兄,雪原就算想做冠军侯,也得有这条件。北疆之事哪是一年两年甚至是五到十年能够解决的,机遇、努力和运气都缺一不可。”
李璨自然明白,自前朝战乱,幽云十六州已经陷落快七十年,本朝河西走廊也丢失快二十年了,想收回谈何容易。
夫妻二人对视一番,李夫人知道杨澈心思,也知道该如何回这些杭城的夫人们了,便不再继续这话题。
“雪原,喝茶,你此去北疆至少半年才回,一路奔波劳碌,希望诸事顺利,天佑大昭。”李璨举杯致意。
“除了天佑,你我皆要佑之。”杨澈举起茶杯,郑重回道。
李夫人一时也为两人铿锵情绪感染,为两人斟茶,又去香案上把苏合香灰再拨了拨,一时香气更为浓郁。几人皆知这云卷云舒、繁花似锦的生活得来并不容易,更需要铁马冰河来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