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贞有几分讨好:“瓜尔佳福晋,你有了姐姐,就不理我了?”瓜尔佳福晋嘴一撇:“我怎么不理你了。我是在帮你呢!我现在不和你划界限,等你跳进火炕了,我怎么替你话?”
杏贞也愁眉苦脸了。瓜尔佳福晋:“你这个傻子,四哥让你跳火炕,你就跳。你知道,你这是自找麻烦。
本来,他对也不过就那样,你何必……”突然一声咳嗽。奕欣正站在门口,已经换上了睡衣。
奕欣冷冷的:“兰常在,请回吧。瓜尔佳福晋,我放在屋里的那把宝刀呢?我要搂着我的刀睡。”瓜尔佳福晋也一脸尴尬。
杏贞和他的目光对视,杏贞发现他冷峻眼神里却突然流露出一丝暖流。杏贞赶紧低下头“荣爷,保重。”
瓜尔佳福晋把刀拿来:“你在外面受了气,也不该对兰常在这样啊。我们在丰台感情是好,回了紫禁城,她始终是我们的兰常在,你怎么还动不动就训她。给她脸色!”奕欣把宝刀拔出来,刀光晃饶眼。
就是因为她是兰常在,奕欣才不得不把自己的心冰封起来。瓜尔佳福晋:“不知道会怎么样!”
奕欣:“一定会输的。皇考,阿玛没有做到,是因为怕和太多人积怨。四哥也怕和人积怨,就让她出面。”
瓜尔佳福晋:“这不是和吕后杀韩信一样吗?”奕欣:“可惜,兰常在不是吕后,她输定了。这件事,我们不要干预,你也不要贸然替兰常在话,她不吃点苦头,不足平众怒。这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
不知道是不是对杏贞的惩戒,奕詝对她更冷淡了。以前白还来杏贞的院子看看她,现在也不再来了。正月就在这冷漠中过去了。
连瓜尔佳福晋也不来见她,杏贞感觉孤立无援,杏贞甚至亲自让丫鬟去请奕詝,奕詝也借故推辞。
奕詝的妃嫔们在紫禁城受了委屈,可以想家、和家人自己有多孤独和痛苦。但是杏贞却什么也没有,她不能告诉叶赫那拉惠征她的处境。叶赫那拉惠征被发配青海受了太多的苦,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叶赫那拉惠征现在的安逸都是奕詝给的。
在叶赫那拉惠征心里奕詝比杏贞更重要。叶赫那拉惠征她可以没有女儿,却不能没有女婿。奕詝也惦念孤苦无依的杏贞。
这午,奕詝一个人来了杏贞的院子。杏贞正在午睡。奕詝静静地坐到床边。
杏贞翻了个身,睡眼朦胧中看到一个人。杏贞坐起身来,抱住他:“奕詝。”杏贞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奕詝安慰她:“好了。好了。”
然而,什么也没有变好。杏贞紧紧抱着奕詝:“别丢下我一个人,我只有你。我只有你。我只有你。”
奕詝也搂住瘦弱的杏贞,他的心在翻腾,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重要。不是因为自己是紫禁城的当家人,不是因为自己的朝廷大员,不是以为自己是八大氏族的世家子弟。只是做为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看得如此重要。
奕詝:“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杏贞眼里含着泪:“啰哩巴索的。”奕詝:“是你问了我三次,才二月,就春困了啊?”
杏贞:“奕詝,你也躺上来吧。”奕詝:“又勾引我。”奕詝脱了衣服,把被子拉过来,躺在杏贞的床上。
奕詝知道杏贞并不喜欢白和他亲热,只是在严峻的形势面前有点恐惧而已。虽然奕詝并没有正式让杏贞掌管紫禁城的商铺,但是铺里的外戚和表少爷们却时时刻刻紧绷着神经。
一旦,奕詝开口,就覆水难收。以奕詝的个性会动大干戈,来个翻地覆。
杏贞被康慈皇太妃和妃嫔们彻底孤立了。对她们来,杏贞就是断她们娘家人财路的灾星。现实是残酷的,奕詝不得不面对外戚结党,妃嫔们抱团的局面。
对于杏贞,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她已经成了众饶眼中钉。
今后杏贞会遇到许许多多的麻烦,奕詝能帮她一时,不能帮她一世。还没有正式把家里的铺子交给她,只能少和她往来,减少妃嫔们的不满。
杏贞靠在奕詝怀里:“年前,我给康慈皇太妃抄了部金刚经,康慈皇太妃打发人来的啊,让我再抄一部华严经呢。”
奕詝:“嗯。”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杏贞:“奕詝,你会有孩子的。”奕詝勉强笑了笑:“我那段时间有点异常,已经没事了。
兰常在,你也会有孩子的。”杏贞:“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奕詝见杏贞年纪轻轻,却常有悲叹,心里既心疼,又哀叹。奕詝安慰杏贞:“又不是什么重病,只是身体弱。好好调养将息,会好起来的。”杏贞:“想要个女儿,像雪一样,白白净净的。炯炯有神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看。然后再要一个儿子。”
奕詝:“很好啊。我怎么感觉,我们像一对老头老康慈皇太妃?”杏贞闭上眼睛:“真能一起变老就好了。”
这一刻,杏贞甚至想对奕詝,我不是能帮你整顿紫禁城的人。两个人都沉默着。杏贞思来想去,奕詝一定会固执己见。还是没有和奕詝。
外戚在市井厮混十几年,最善于投机钻营,杏贞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虽然在日升昌学到了最好的经营理念,可是那也只要在京畿那样的文化氛围里才能施校在鱼龙混杂的京城,太难。
奕詝在容嫔那里住了个把月,就住到玉贵人那里了。
玉贵人性情忠厚,不会巴结人,她与瑃常在走得很近,两个人都是寡妇再嫁,同病相怜。瑃常在聪明,奕詝却总觉得她是个危险人物,和她相处漠然。
杏贞本来活泼又聪明伶俐,可是被她们这些女人折磨地胆如鼠。奕詝想到康慈皇太妃的嘴里就觉得厌恶。
奕詝每要工作九个时,很辛苦。实在忍不了了,就让杏贞到他住的地方侍奉在他左右。
奕詝不喜欢妃嫔到他住的地方,杏贞嫁到紫禁城以后,在紫禁城里住的时间不长,也没有去过奕詝住的地方。
奕詝住的地方,是一大两三间,中间大的一间为奕詝平时办公务的地方,最里边的一间,是奕詝的卧室。
除了一个大立柜和坐炕,东西间都有炕床。中间的一间东墙上挂壁挂,除了一个立式大钟表和一个顶竖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陈设。
而卧室除了炕床上的炕桌炕几和炕前有脚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还有一间是书屋,几排书架上里摆满了书。
杏贞:“奕詝,你这里,还不如我住的地方。”奕詝有些埋怨:“是啊,看到了吧。这就是当家人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啊,比我这里强一百倍呢。”杏贞深思:“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奕詝环顾四周:“舍不得啊。这里,我住了快二十年了。”
杏贞终于摆脱整一个人了,偶尔也会一时兴起扮上男装,逗奕詝开心。奕詝每三更就要起来上早朝,退朝之后回来睡个回笼觉,下午又要去衙门。
晚上还有挑灯看公文。奕詝累了,杏贞就让他闭目养神。杏贞给他读公文,陪着他一起熬夜。
杏贞认字,又有见识,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会争风吃醋的的妃嫔不同。杏贞和奕詝一起下棋,和奕詝一起吃饭玩乐,对于男女之事也不是很在意。让奕詝回了家真的能松口气。
妃嫔们都规规矩矩地每早上给康慈皇太妃请安,午后陪康慈皇太妃喝茶。
就只杏贞仿佛屁股上长了钉子,怎么都呆不住,不过略坐了一会,就要走了。这,杏贞又找了个理由早早离开了。
康慈皇太妃和四个妃嫔,看在眼里,早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尤其是容嫔和晴昭两个人,她们两个嫁到紫禁城最早。
晴昭:“不能到奕詝的住所是十几年的规矩,怎么她一来,这规矩就给破了呢!”容嫔也恨地心痒:“她被捧得也太过了。”
杏贞花钱总是大手大脚,在京畿时,奕詝身边只有她一个,对她的花销不怎么约束。没钱了,不过一句话,马上一百两的银票就到手了。
可回了紫禁城之后,每年例银不过一百二十两,妃嫔们每年一人四十八两。
杏贞的例银已经比妃嫔们高出一倍多了,还是不够。杏贞就指使家里的宫女把用不到一些古玩和瓷器拿到当铺里卖。
这可是个肥的流油的差事,起初杏贞想让张给她办,可是张不敢,找了自己的同乡帮杏贞。可是,这件事却被瑃常在发现了。
瑃常在抓住了这么大一个把柄,自然不肯轻易拿出来用。瑃常在想:你厉害,你只要一步一步向上爬,我要你从顶端重重跌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康慈皇太妃见瑃常在和玉贵人都不讲话,更加喜欢两个人了,尤其是瑃常在。
这,奕詝衙门的事不是很多,回来的也早了些。杏贞正在为银子的事发愁。于是叫厨房多准备了几个菜,开了一坛好酒。杏贞一个劲地敬奕詝酒。
奕詝有些怀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想强暴我,还是想偷东西?”
杏贞:“奕詝,我的月例银子又花光了……”奕詝沉了脸:“你的例银已经比妃嫔们的高一倍多了,你还不知足。”杏贞一脸委屈相:
“我……每个月十两银子,要供养我的猫头鹰,我的梅花鹿,我的两只画眉,我的枫叶鼠……这么多张嘴,哪里够。”
奕詝更生气了:“我没有骂你,你倒先诉起苦来了。我问你,是你叫人把屋里的瓷器拿出去卖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就你那点把戏,我是……”杏贞低着头,泪都落下来了
奕詝刚刚到圆明园。
康慈皇太妃便急急忙忙地让人把“四春”带出来:牡丹台的牡丹春,杏花村馆的杏花春,武陵春馆的武陵春,绮吟堂的海棠春。
牡丹春聪明伶俐擅长弹琵琶,杏花春纤巧秀慧擅长唱江南调,武陵春蕙质兰心擅长跳舞,海棠春明眸温柔擅长抚琴。四个江南女子一出场果然就吸引了奕詝的目光。
奕詝在勤政亲贤殿上完早朝之后,就会回到居住的九州清晏殿,九州清晏殿几乎每晚上灯火通明,歌舞升平。奕詝却不常见杏贞的影子。
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杏贞眼中空茫茫一片,良久才叹:“我曾想一直待在宫里,待在娘娘身边……永远都不走。”
那些西单牌楼劈柴胡同的岁月,零零碎碎,如甘甜的蜜饯,如飘零的枫叶,穿插在记忆的缝隙里,是最甜的味道,是最美的风景,叫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曾经想过,娘娘在时,我就伺候娘娘,娘娘不在了,我就伺候阿哥。”杏贞脸上浮上笑容,那是娟子久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等到阿哥长大成人,我就回娘娘身旁,替她守着陵墓,陪她话,逗她开心……直至我枯骨成灰。”
“杏贞……”娟子眼眶发热。
眼前的女子已不知幸福为何物,因为她的幸福,早已随着皇后一同埋葬于黄土之下。
“……好了,这个话题就到这里吧。”杏贞将手一摆,不愿再讨论这话题,“替我寻个人来……一个能讲江南话的。”
紫禁城里藏龙卧虎,连大食话的都能找到,更何况只是寻个会江南话的。
都不需要出储秀宫,娟子直接从院子里喊来一个扫洒宫女。
那宫女刚入宫不久,官话还没学利索,一开口,江南口音就溢出来:“奴才”
听了她的声音,杏贞暗自点点头,问她:“识字么?”
“略识得几个字。”那宫女回道。
杏贞便给娟子递了个眼色,娟子走过去,将纸上的字展给她看,那宫女吴侬软语,一个字一个字的念道:“这位客人,要喝酒吗?桑落、新丰、菊花、竹叶青,还有女儿红,客人要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