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距离江陵城三十里的小镇上。白凝月给关郃冷端来了一碗焦黄的药汤,并说道:“这是最后一副药了。”。“我能不喝吗?”关郃冷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左腿说“我感觉不用再喝这一碗了,我已经痊愈了。”。说完关郃冷活动一下自己的左腿,立了一个一字马。
“不行!”刚才还笑眯眯的白凝月立马变了脸,“你是不是不信任我,还以为我给你的药里下毒了不是。你想想我给你的药里下过毒吗?别说下毒了,我害过你吗?除官船上的那次,那是为了救你。”
关郃冷刚想说就被白凝月一口堵死了,他又想了想说:“嗯……货舱里那一次?”。“你闭嘴,那次你还不是你。”。“那我是?”。“你是一个贼,当时没打死你算你命大。还有就算是那官船上救你的那次也抵消了。”白凝月强词夺理的解释。
关郃冷沉默了一阵之后,说:“不!我还是不喝。我的病我自己知道。”说完起身就走。
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白凝月一把拽了回来,几处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在他胸前的穴道上。“抓住他的腿,婉儿。”白凝月命令道。就这样白凝月搂住关郃冷的脖子,常婷婉抱住他的大腿,两个人“狼狈为奸”的将药给他喂了下去。
惹得一众人在桌子旁围观。“看什么?没见过妻子给夫君喂药的啊?”白凝月对众人奇怪眼光吼道。
“你给我喂得是什么?”关郃冷转了转他的脖子问。“还是之前的药啊!”白凝月回答,说着笑眯眯的递给了他两块儿酥糖,“吃糖,这次的药放的多,熬得时间长。所以我还特意给你准备了两块儿糖。”
看着白凝月殷勤的样子,关郃冷现在比看见战场上敌方的骑兵冲锋还害怕。连忙摆手推辞:“不不不,谢过白姑娘的好意我觉得一点儿都不苦。”说完关郃冷借故去看马车备马开溜了。
“小公主,你发现没有他最近不拄拐了以后一直在像防贼一般防着我们唉!”白凝月看着关郃冷离去的背影对常婷婉说道。“是,竖子防贼,小人之心。”常婷婉托着腮回答。
“你说他最近是不是背着我们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白凝月继续跟她谈论。“嗯。”。“但是自从他上次偷吃鱼肉被我发现之后,好像一直就安安生生的。对了,他最近还买了一壶新丰酒,时不时的往地上洒,也不喝。这是为什么呢?”白凝月不见常婷婉回答,转过头一看,她在逗桌上的一只小鸟。
这鸟儿她们从未见过,朱红的喙,蓝色的眉眼,青色的身子,黑色的肚皮,鹅黄的脚爪,白色的羽翼和尾巴。这胡彩斑斓的鸟儿见了人也不怕,还斜过脑袋盯着两人看,一会儿又跳到两人的肩膀上,来回横跳,不知为何。
“这鸟儿不吵不闹,就这样待在我肩头,好是乖巧。”常婷婉赞叹道。“不过看这鸟脚上的金丝脚环,应该是有主的鸟儿。”白凝月说。“那我不管,既然它跟我亲那就是我的了。”说着扬起手想让鸟儿走到她的手掌中。
这时关郃冷回来了,这彩色的鸟儿突然腾飞,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收拾好了,我们走吧?”关郃冷问。“你赔我的鸟儿!”。“啥?”。
通往江陵城的官道上,马车前。白凝月一直在向关郃冷推荐她的糖。关郃冷一直严词拒绝。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说:“你说的,从来没有害过我的,你一直让我吃这个来历不明的糖是什么意思?”。
“来历不明?”白凝月面对质问也失去了耐心,“这是我熬药的时候让妹妹去集市上买的,为了给你省下一口我还受尽了她的白眼。你以为从她这个小嘴里抠出两块儿糖容易吗?”说着就将一块儿递给了常婷婉。“喔!吃糖喽!”常婷婉开心的欢呼。
“那你吃好了,我不喜欢吃糖。”关郃冷尴尬的笑了笑。
“对了,我刚才说的从来没有害过你的话我收回。”白凝月极其平淡的对关郃冷说,语气到最后甚至趋于冷漠。
“嗯?什么?”关郃冷闻言赶紧转过了头。“最后一副药是我妹妹配的,她……”,“又加量了?”。“没有。去抓药的时候抓错了一味。”白凝月淡淡的说,仿佛在说一件和她好不相关的事。“嘿嘿嘿,关大叔不好意思。”常婷婉吃着糖对关郃冷咧嘴笑着说。
“而这块儿糖可以补全,可惜那将死的人儿啊就是不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白凝月说着就要把那块儿糖往嘴里放。被关郃冷一把夺过。“你不是说你不吃的吗?”白凝月冷笑着问,又把糖抢了回来。
关郃冷死死地咬住那块儿糖,白凝月则紧紧地抓住,就是不让他吃。此时马车停住了。
一个骑白马,身着道袍,头戴道冠,背挎宝剑的人横在马路中央。肩上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
“啊!疼!你咬我!”白凝月吃痛放开了手。“你们先走。”关郃冷将缰绳交给白凝月说。见他一脸严肃,白凝月接过驾车向前驶去。
“糖,甜吗?”韩婵问。“还行。”关郃冷淡淡的回答。“令尊……”他刚提起韩真义就被她打断了,“你还有脸提家父?枉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倒好,不禁卖了我们还在这风流快活!”。
“不是,这其中阴差阳错,我有苦衷的……”关郃冷刚想解释又被韩婵打断道:“我当时就应该听父亲的劝告,只是没想到你这般狼心狗肺!”韩婵说道激愤处,举起马鞭就向他抽去。
一道血痕就显现在关郃冷的脖子上。她没想到他居然没躲,她心疼的下马上前查看他脖子上的伤,轻轻的抚摸着那道如赤链蛇般的鞭痕,就像那条蛇在她心头咬了一口一般。“疼吗?”她吹拂着伤痕问。
“你把这个交给吴念辞。”关郃冷将韩真义的令牌拿出来递给韩婵说:“等我再见到他们的时候我一定解释清楚,这令牌是我偷的。”
韩婵紧紧握住那块儿令牌,脸深深地垂下,一样的天气,漫天的细雪,一样的酸涩,一样的眼泪滴落到了雪地上,打湿了刚刚落下的雪花。
不一样的是,关郃冷的手慢慢的将她的脸扶了起来,替她轻轻的擦拭腮边的泪水,并轻声安慰道:“予曦,别哭,别让泪水打湿了你的衣领。”
“你就……就不能,编个谎话,就算骗我……说那令牌不……不是你偷的,是……”韩婵哽咽的再也说不下去了。关郃冷将她慢慢搂入怀中,轻轻拂过她的玉颈,削肩,柔背,弓腰。
“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韩婵将脸埋在他的怀中细嗅问道。“飞雪熬得药。”关郃冷回答。“胡说,飞雪怎么能熬药。”韩婵笑着责怪,“我让你编谎话你立即就说给我,是不是又为了故意气我?你看我哭的样子是不是很开心。”韩婵嗔怪问,媚态天成。
“飞雪是你刚才看见的坐在马车旁的女子。”关郃冷解释。听得这句韩婵立刻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冷冷的看着他,就像这漫天的飞雪一般冷。
“你们分别得时候好像还约好了在前面的江陵城相会是吧?”韩婵问,心里很希望自己听错了,听到关郃冷的一个“不”字。
但是回答她的是一个直白且肯定的“是。”
“你们要去哪里?做什么?”韩婵尽量稳定住自己胸腔的怒火,心平气和的问。但是握紧的双拳,让她瘦弱的双肩不住的颤抖。
关郃冷看了看她,苦笑一闪而过,接着回答:“陪她护送车上的那个小女孩。”
“不行!”韩婵再也听不下去了,冷漠的拒绝。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关郃冷漠不关心的回答,说完就要从她身旁走过。
“不行!”韩婵拉住他,“你不能走,你要陪我去东京跟他们说清楚!”
“东京我绝对是不会回去的。但是我也可以跟他们说清楚。”关郃冷挣开她的手说。
看着他就这样决绝的从自己身边走过,韩婵再也忍不住喊道:“关郃冷,你给我站住!”
对方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大步流星的向前奔去。
“嗡~”长剑出鞘,剑尖只指关郃冷的背颈。“叮”他迅速的拔出腰间的佩剑用剑身将这一招化去。“这剑法还是我教你的,你觉得你能赢得了我?”
韩婵不语,紧接着又是第二剑。两人斗到第九式的时候韩婵感觉自己的气力已经跟不上关郃冷的剑势,决定兵走险招。让出自己的胸前大片空隙,剑势自下向上,最终目标是他的肩头。
关郃冷果然中计,剑锋向她的胸口袭来,眼看要比她的剑先到,但是却堪堪挺住。剑身一斜挡住了她刺向肩头剑。她微微一笑,双手握剑,只见剑身分离,又分出的一把剑刺穿了他的肩头。
可是韩婵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欣喜。只是怔怔的看着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真实发生了,华山第一快剑关郃冷就这样被她刺穿了肩头,可是那淙淙的鲜血从她阴阳剑血槽流出的景象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切。
“你怎么不躲?这么傻?你不知道我这是阴阳剑吗?”韩婵失魂落魄撒开手的问他。
“我知道,你那天,汴京落雪的第一天,就开心的对我说了。你新制了一支阴阳剑。只是我傻,一时没想到而已。”关郃冷艰难的笑着回答。
说完将剑身拔出,鲜血流的更急了,他将肩头的破布撕了一块儿捆住伤口。这时他衣服里的一封染了血迹的信飘落到了雪地上。
那是韩婵最后一次在汴京大内外递给关郃冷的信:“我想你,一定很忙,所以只看信的正面就好了。”
信的正面写着“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