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只是一时冒出的念头,可等舒妈躺到床上,听着身边舒爸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她毫无睡意,侧身背对着舒爸后,脑中不期然就又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一想,她心中更觉得哪里不对,似乎她这小女儿这些日子沉稳了不少。
不只是举止沉稳,而是眼神沉稳了,像是突然就又长大了一般。
一时又想到大女儿的怀孕,联想到小女儿的婚事,想到那天小女儿任性的话,舒妈不由摇了头,哪里沉稳了?
真懂事的话,就不会说出那么任性的话了。
她跟老舒两个拼了二三十年是混到人头里了,可比起邹家,还是差得远。
邹家有权有势又有钱有名,样样都占全了,长辈知情达理,待人以诚,小辈年轻有为,一腔真心,再没有比邹家更令人满意的亲家了。
不管是对舒曼她自己,还是对舒家,跟邹家的联姻都是百利无一害的机缘。
这样的好事,舒曼她居然隔了这么些时日后跟她说不想?
舒妈不由叹了口气,她真把这女儿养得太过不知世事了,一句不想就能随心由性的话,她也不用嫁给老舒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窗外隐隐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舒妈皱了皱眉,坐起来仔细一听,不由起床出了房间。
“这么晚了,你去哪?”
舒妈才刚走到转角,便看到舒曼拎着包准备出门。
“妈?”
舒曼才刚低头跟卿云发了微信告诉他自己准备回去,冷不丁听到舒妈这样问,不由愣了下,转过头一看舒妈正站在楼梯转角皱眉看着自己,她笑了下,“您快睡吧,我回去了。”
“回哪去?这么晚了,还不赶紧上楼睡觉去,既然你揽了事,明天就早些起来准备,等晚上回来了我检查。”
舒妈说完就又转身准备上楼去,余光瞥到舒曼一动不动,她也不以为意。
“妈,您早点睡啊,我明天会早些起来的。”
上楼的时候听到下面传来舒曼的喊声,随即门咔嚓一声合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中格外清晰,舒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急急转身下楼,大厅里哪还有什么人?
挑开窗帘只看到车尾灯闪着出了视线,舒妈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真是翅膀硬了,连她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
拿到手机本想立刻把人叫回来,可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舒妈揉了揉头,将手机扔到了一边,算了,这丫头开着车呢。
不过,以为躲着她,就不用管跟邹家的联姻了?想得也太简单了吧?
该让她吃吃苦头了,衣食无忧也是她这强逼她的父母给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便是子女跟父母之间,也该如此。
好好吃吃苦,她就该知道父母是为了她好。
自己不愿上进,就别怪父母逼着上进了。
明天就冻结她名下的账户,先让她进公司磨炼磨炼,花着父母的钱心安理得,却不为父母考虑丝毫,她这性子该掰掰了。
舒曼可不知道自己不过是没在家过夜就引得舒妈如此不满,她也没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出了家便接到了卿云的视频,她满心都是屏幕里的少年。
知晓她一个人要开上快一小时才能回来,卿云主动开了视频通话。
凌晨的路上冷清得厉害,一个人开着车,这样的体验还是头一遭。
若不是有卿云陪着,她是怎么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开车出门。
也因为有卿云陪着,时间过得快慢似乎都无所谓了。
舒曼才刚到门口,门就开了,一眼看到门内乖乖站着的卿云,她心中一动,上前轻轻抱了下。
两人今日都忙了一整天,这会精神都有些不济,但洗漱过后躺到床上,睡意反而消退了些。
侧头见卿云也没有瞌睡的迹象,舒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卿云的头发,轻声跟他交代起了这几日的安排,明天要回家中准备,后天又有家宴,之后又约了人出去聚,算来算去,能陪他的时间着实不多。
舒曼语气中的愧疚怜惜卿云听得明明白白,她是如何为他考虑的,他也听得明明白白的。
他当然恨不得她能时时在他身边,可便是从前他们也不是能时时都在一起的,睁着眼睛听着柴火烧得劈啪作响,抑或坐在马车里听着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算起来,还是这样的时间更多一些。
况且,比起从前,至少现在,他想她了,隔得再远,总能听到她声音,也能看到她。
他也贪心,却不敢真的贪心更多。
好女儿志在远方,他也不愿她被困在他身边。
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多姿多彩,他也更盼望她能做她自己喜欢的事,希望她不会像在那个世界时被逼迫着喝酒斗殴,酒气醺醺又满身伤痕地回来。
他也希望自己能如这个世界的男子一般顶天立地,终有一天同她并肩。
如今虽然比从前好些了,可她还是照顾他居多,对着他,她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讲,虽然也对他说过她的安排,可她的担心,她的难处,她还是不舍得让他知晓发愁。
他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尽快地学习,尽快融入到这个世界中,尽快地能站到她身边帮她分忧解难。
她总觉得对他不够好,却不知道遇到了她,他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对他这么好。
他笨拙地学着对她好,却怎么也做不到令自己满意。
没有对比,他便知晓自己的不足,见了对舒曼心存爱意的其他人,他更知晓自己有多不好,倒不是怕舒曼改变心意,只是觉得自己应当做得比这些人更好,舒曼她应当被更好地对待。
明日就要开始跟着盛公子学武了,他一定要好好学,不能让舒曼失望,也不能让盛公子小看了,等他学好了,以后他也能陪着舒曼对练,等他力气大些了,以后他也能背着舒曼走,他还要好好学习上学,工作,以后也能给舒曼买东西。
可,这些他只能在心里想着,等他做到了才能和她说,如今他只能“心安理得”地听着她关心,学着她是如何珍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