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曼先是松了口气,她实在害怕妈妈因为她跟邹家的事又发脾气。
虽然聊聊是她先开口的,但是确实也不知道该聊什么好。
她从来都很佩服妈妈,她被妈妈严格管教着一向也很优秀,长到这么大也确确实实经历了许多,更清楚要做到比大多数人都优秀,势必要放弃许许多多别人都能享有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要忍受独行的寂寞,这在她少女时期是很难做到的,每每都要有舒妈冷眼盯着,厉声训斥着,她才能赌气地坚持下去。
即使到了现在,她也依然觉得,倘若自己做的事没有人可以讲讲心里话,或者只沉浸在做事上不跟人深交,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但是她做不到的这些,都是她的妈妈最擅长的。
她在公司勤快了这么些天,虽然也慢慢喜欢上工作,但真把工作当此生挚爱或者除了工作别无他念,这根本不可能。
只是,舒妈就可以做到。
她不知道妈妈是哪来的这么大的毅力跟坚持,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舒妈对自己的安排让她这个年轻人都自惭形秽。
除了每日必须完成的工作,舒妈还坚持着锻炼,也坚持每天,这些年还添了看课学习,平时出差遇到哪所大学有好的公开课也会推掉酒宴去听课。
老一辈的人还是喜欢看纸质书,但是与时俱进舒妈也没忘了,信息技术方面的书舒妈也看,她这样活到老学到老,身边跟着的秘书助理自然不能落后。
别人家的秘书助理舒曼也不清楚,可自家的她再清楚不过,舒妈一向提倡多学多干,所以跟着舒妈的秘书助理个个都是全才。
早些年舒妈脾气就大,进入更年期后更是变本加厉,身边跟着的人都怕的厉害。
可也没有人辞职或者真的被舒妈伤到,在公司舒妈一向是对事不对人。
算起来也只有她自己特殊,对待她,舒妈可以说是公私不分了。
她是真的被伤到了。
不知是她太玻璃心还是她对舒妈期待太多,总之她到现在也不能适应妈妈跟她之间这样说教训斥的相处方式,但是这些大姐跟小弟两个就适应得挺好。
越是不能适应就越容易陷入这样的循环中,每次单独交流最后她总是一肚子委屈,想来另一边的舒妈也不会多舒坦。
她也确实找不到合适的点来交流她自己跟舒妈自己的事,明明她也算得上能说会道了。
舒妈这会儿排斥关心她的健康,那她也不能聊工作上的事,能谈的就剩下自己了。
偏偏她现在好像除了个人大事就没有别的事了,好像长到这么大,突然就只剩下了结婚大事这一件事,怎么也绕不过去。
妈妈问她为什么看不上邹智明?
为什么呢?
一开始就看不上,只是因为不喜欢,这个答案根本没办法说服舒妈,但现在,她也慢慢地有了新的答案。
“妈,我只是看不上现在的自己。”
舒曼认真想了想,慢慢地在脑海中搜寻着合适的词语,前所未有地慎重又虔诚。
“我长到二十四岁,一直被您庇佑着,也一直依靠着您,现在嫁了人就是换个人庇佑,换个人寻求依靠可是我连您都不敢奢望一辈子,更别说半路遇到的外人,在您身边我是被娇惯呵护,可到了别人家就全成了仰人鼻息,我只要想想就觉得害怕。”
“您以前说的对,越是无能的人就越是束手束脚固步自封,我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
“邹家的好我自然也知道,先不提邹智明,单提邹家二老,邹家家风,哪怕他家里就是个傻的瘸的,也是个再好不过的人家,更别说邹智明不傻不瘸,还优秀出众,您总说有没有感觉不重要,在邹家这里,我也是如此认为,只是,我没办法做到”
“妈妈,我一直没和您说,我害怕结婚,也害怕另一半,您说为什么人一定要结婚呢?人心隔肚皮从一开始就是了,人还都会变,面目全非的比比皆是”
舒妈听到这里,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有些听不下去了。
说是让她陪着聊天,却变成了她来听小女儿说话了。
只听也就罢了,她也被说得动摇了。
可是她却还是继续听了下去,小女儿一向会说话,她却是第一次领会小女儿这劝人改主意的本事,饶是她心里还有法子反击,这会儿也不得不先承认小女儿已说得她有些动摇起来。
“我总在想您是怎么做到的?当初又是怎么在公司起步的?我以前懵懵懂懂的,总想着自己什么也做不得,又好逸恶劳,当个贤妻良母的也挺好可生死关头走上那么一回,我就再不这样想了。”
“打小您就教我要比男孩子更优秀,我没能领会您的苦心,中间走了歪路也变成了依附他人的那类人,如今我只是舒总乔总的女儿,嫁了人就是那谁的夫人,以后有了孩子就变成了谁的妈妈,那么多种身份唯独没有一种是自己,堂堂正正地能跟别人介绍说我是谁。”
“我还记得小时候,您还没有到公司的时候,别人称呼您都是按着大姐,爸爸称呼您的,可是现在连老家里的人见了您也是要喊乔总,更别说兰湖的大家我也想像您一样有自己的名姓,做梦都想。”
“就算是嫁人,我也想要自己是个独立的个体,不是要靠在男人背后默默付出奉献,也不是靠侍奉公婆教育子女,更不是靠着在家属圈子里左右逢源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妈,您说给我机会的时候我真的超级开心,我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像上班这些天能在您身边待上这么久,而且,也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我自己也能做的了这么多的事三十岁只是跟您约定的成婚年纪,我想要实现自己的价值是从现在开始直到老去,您已经给了我机会让我从新开始,也请您再给我一个关于成婚的机会,让我自己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