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忽然有些不敢看舒曼了。

他总是不知道要如何跟舒曼相处，他以前在闺阁中接受的那些礼仪教育，在这里上过学后才知道，那些都已经成了被称为是封建糟粕一样的东西。

即使没有再去回想之前奶公都是如何教他的，虽然那些话他也记不大清，但是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16年的生活在他的骨子中烙下了太多的印记。

他分不清是自己本性不爱与人相处，还是在闺阁中待久了避讳见到外人，也分不清自己是依附于舒曼生活还是只是因为舒曼才愿意这样做什么都是为了最后能待在她近侧。

他有时也不知晓到底是应该听舒曼的话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说出自己的想法。

虽是与一佲同样的年纪，他总觉得自己已经垂垂老矣。

之前无欲无求，他也没甚可烦恼的，如今想要的太多，他便再做不到心如止水。

这样其实也好遇到舒曼，他才算是活着了。

卿云避开舒曼的视线不敢去看她，舒曼在心里愧疚之后又难以抑制地心中生出甜蜜来，这世上还会有谁如卿云这样对她这样在乎？

从小就被教育着要大度要有气量要大气，她就算真的在乎真的想独占也总是做不出来，更不敢做出这样的事。

父母要与姐弟分享，朋友更是要分享，生活在这世界上谁也不可能不共享，空气，水，生存的土地，父母，亲人，朋友，从出生到死去都是不可能被其一个人独占的。

可是法律，社会又定出了一个一夫一妻的制度，认可了独占，却又最难实现。

她对卿云有独占的心思，却没真的做出独占的事情来。

她若真的偏执一些，大可以买个庄园让卿云住着，不让他出来，也不让他同外人联系，他从那个世界过来，想来也不会察觉她的阴暗心思。

可是，爱跟占有交集却并不重合。

怕自己真的占有欲太重以至于变得面目全非，她在对待卿云成长的事上总是慎而又慎。

卿云说的话她自己何尝没有想过，可她却没有勇气说出口，也没办法说出口。

是她累赘太多，总要分心。

舒曼寻着卿云的手十指交缠，抬头贴向了卿云的面孔。

肌肤相贴处暖意由外及内，四肢五骸俱是暖意，两人一时都没再开口，心境却与刚才静默时截然不同。

“你我之间确实不用计较得这么清楚，我也是想同你相处的时间再多一些久久，你要多来看我。”

舒曼缓了缓神，慢慢地说着。

以前学到相敬如宾这个词，她总觉得夫妻恋人之间如果是这样的状态，那还有感情吗？

感情总是没分寸的，即使相处最久的亲人之间，出言无状，恶语伤人的时候也总是不在少数。

可，如今才渐渐懂得了这个词。

热烈如火，不分你我，也需有平淡如水，泾渭分明。

第二天舒曼便忙得停不下来了，原先计划中下午才能到的外婆她们放弃了开车过来，直接乘坐飞机过来了。

这还是临时决定的，舒曼早上起来才知道，上午才九点左右，她就赶忙去飞机场接人了。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舒曼去接人的时候还是抑制不住地激动。

比起跟妈妈在一起，她跟外婆跟大姨小姨她们相处起来就更亲昵一些。

没等多久，外婆外公就被大姨小姨她们扶着出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大姨家的表哥表嫂表姐，她的一个侄女一个外甥女，小姨家的表姐还有小外甥。

先被外婆他们拉着好好打量了一番，舒曼转头又跟表姐表哥们说话，最后蹲下来跟几个小孩打招呼，一直到上了车，气氛也是热闹非凡。

大抵在老人眼中，还是早些年的棉袄暖和，见舒曼只穿了个大衣，上了车又解了扣子露出里面的修身毛衣裙，外婆就忍不住伸手过去要帮舒曼拢上衣服。

舒曼顺着外婆的意思又扣上了，接下来就被外婆抓住了手，开始絮叨她年轻人不知道冷热，外公也点头附和。

说着说着二老又说起舒妈，嗔怪舒妈也不知道对舒曼好一些，穿这么少就让出来了。

舒曼抿唇笑了笑，也许是因为她最小的时候是在外婆身边被养大的，所以外婆总是对舒妈待她太严格耿耿于怀，对着舒妈总爱挑剔。

“娘，人家小孩子现在穿得看着薄，里头暖和着呢。”

“我姐不是不舒服吗？不然她过来你肯定也觉得她穿得薄。”

大姨跟小姨两个赶忙把话岔开。

老太太老爷子现在老了，固执得厉害，规矩也大着呢，对他们这些子女挑剔得厉害，对隔代的这些孩子们无条件溺爱。

素慈这不舒服不敢对他们说实话，怕他们二老担心，也怕他们听不得，不说实话了吧，这二老又觉得孩子不过来接自己，路上都叨叨说素慈现在年纪都不小了还拼，什么都不顾了。

“外婆外公，我给你们新买了一套羊绒衣裤，已经洗过啦，等到家了你们试试看暖和不。”

舒曼笑着说着，一手拉着外婆，一手拉着外公，二老都被她哄得连连点头。

舒曼大姨跟小姨对视了一眼，心里都忍不住感叹父母这偏心眼都偏到没边了。

羊绒保暖衣裤她们买回去这二老就怎么也不穿，总觉得还是老式的棉衣棉裤穿着舒服，一到大冬天，二老就一人裹一个大肥袄，到了外孙女这里就不一样了，让穿什么就穿什么，还笑眯眯的不知道多开心。

听着二老跟小孩子似的跟舒曼学坐飞机的见闻，舒曼的大姨跟小姨就心里更是感慨了。

今天坐飞机过来也是，之前跟二老说坐飞机什么的二老都不愿意，结果昨天听她们提了下素慈不舒服，这就坐不住了，非得让她们临时订票。

这么赶，就是为了舒曼的生日，想着小娃娃过生日呢，也没个大人照看着怎么行。

本来收拾好的行李又得重新收拾，带车上一大堆的又往飞机场运，这也不心疼钱了，对比起来，怎么不让人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