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小风波,原本孙之钰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把李惟楚给轰走,至少让她没脸面再待在这宴席上。只是没想到自己翻了车,现在没有脸面继续待下去的反而成了自己。
总是被李惟楚若有若无的调侃的目光盯着看,孙之钰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随便同许海晏找了个借口,从宴席上起身离开了。
孙之钰在或不在,原本对李惟楚来说影响就不大。只不过孙之钰这个烦人精不在更好,至少她能更加放心大胆地安心享受自己面前的这盘剁椒鱼头。
不过李惟楚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除了孙之钰,还有一个人会成为自己进食路上的绊脚石。
“这位是程知悉程先生,你已经见过的,想必也知道他在京岚城中的名望。”
许海晏一一开始给李惟楚介绍今天在宴席上的几位人物。
知道他有意让自己开始真正接触丞相府里的首脑人物,更何况人家怎么说也是前辈,李惟楚也不好露出些不快的神色,只得皮笑肉不笑地应着,同对方打着招呼,恭恭敬敬地行礼。
“这位是孔影达孔先生,和程先生一样位于四大才子之列,是一位经学大家,对许多本经学典籍都有正义,他房中的古文典籍藏书数量可以说是京岚城中之首,要是你对这些典籍有兴趣,可以同孔先生多多请教。”
“孔颖达?”
李惟楚一个激灵,差点以为自己面前这个就是唐朝的经学大家孔颖达,心里忍不住的一阵激动。
能认识孔颖达先生,作为一个汉语言专业的学生,那是何等的荣幸啊!
“敢问孔先生的颖是新颖的颖吗?”
“是影子的影。”孔影达朝李惟楚微微点头,“只敢借着些前人光罢了,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人,是许大人谬赞了。”
“能有勇气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到更远的地方,又何尝不是一种本事?倒是孔先生谦虚了些。”
李惟楚发自内心的这样觉得。经学大家,说的难听点好像确实是跟在前人的屁股后边跑,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他们能够将前人的言论解释成这个时代统治者需要的思想传播给世人,可谓是朝廷最重要的核心力量。这样看来,这个孔影达恐怕就是在丞相府里仅次于程知悉程先生的人物了。
像是十分满意李惟楚对自己的夸赞,又或者是本身就十分欣赏这个年龄尚小却学识渊博的年轻人,孔影达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微笑道:“李先生才是真正的年少有为。这般年纪能写出那样的诗本已十分不易,而你在政治方面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看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李惟楚微笑致意,没有搭话。
“这位是赵嵬赵先生,人称山鬼先生。”许海晏指着旁边一位穿着玄青色袍子的中年人,颇有一种不怒自威之感。比起前面两个一脸慈祥像是平常大街小巷常见的老翁,他看起来更像是自恃甚高的文学大家。
“赵先生的文章可是曾经被皇帝称赞过的,其中尤其擅长写赋。他的作品气势磅礴抑扬顿挫,其中一篇《与君说》曾经在与津南的战争中鼓舞了所有百姓的士气,陛下说他是同津南一战中当之无愧的功臣。当年赵先生也同你现在一般,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
十六七岁成名?看来能当丞相府里上等门客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啊……
李惟楚突然在想孙之钰这个烦人精到底有什么才能,让许海晏居然能给他丞相府里仅有的五个上等门客席位中的一个。
同赵嵬打过招呼之后,许海晏指向最后一位还没有介绍的坐在一边一直没有作声的男人。
那人看上去也就同许海晏一样大的年纪,面无表情,比起刚刚的赵嵬好像更不爱说话。
不对,应该说是看上去更加的傲气。
许海晏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就已经率先看向面前的李惟楚:
“你就是李惟楚?那首《声声慢》和《雨霖铃》的作者?”
“不知先生何意?”
“你那两首词写的确实不错。”那人坐在座位上悠悠地开口,随时抬头仰视着李惟楚,可李惟楚觉得自己更像是去给他请安的小丫鬟,手脚拘束着不知道往哪放,有一种从头到脚都已经被人看穿的感觉。
“那《雨霖铃》嘛,‘无语凝噎’四字的确十分精妙。只不过全词写些小情小爱,格局未免小了些。《声声慢》比之前者似乎有了些进步,最后一句‘怎一个愁字了得’也十分有韵味。只是这词看上去还是小家子气,更像是一个女子写的词。”
李惟楚听见他的点评,差点被吓出一个激灵。
这人的眼光的确毒辣。
“只是闲来无事随意写的词罢了,难入先生法眼。”
李惟楚并没有打算要同他争辩什么。能坐在这几个位置的,那个不比她厉害?只要不说什么触犯底线的话,什么样的批评,李惟楚也只有受着的份。
“我听许大人说,你之前在大厅之上曾经吟过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吾辈岂是蓬蒿人’?”
“是。”李惟楚老实地应道。
“这句倒是比起前两首更有年轻人的朝气和志气。”
那人忽然一下来了精神似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李惟楚的方向:“不知你可否在此时再作一首这样的诗?”
再作一首?
李惟楚迟疑了一会儿,旋即明白了什么。看来这许海晏,也不是平白无故把自己带到宴席上来的。而刚刚那一番介绍,也绝非什么心血来潮之举。
要想真正触碰到核心,得到面前这几个大家的认可只是第一步。
许海晏既是给了自己一个考验,也是一个必须要把握住的机会。
所以,她必须要应下来。
“当然。”
李惟楚昂首,无比自信地对旁边的十一说道:“十一,去取纸笔来。”
“是,先生。”
十一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大厅去给李惟楚取纸笔。
纸笔很快就到了。十一替李惟楚把纸笔铺好在书案上,等她过来下笔。
李惟楚朝各位点头,离开宴席到了书案面前。微微一皱眉,旋即想到了什么,勾起嘴角,胸有成竹地在纸上落笔。
诗成。
“请先生过目。”
李惟楚将纸双手递到那人面前,颇有自信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