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饭堂前,一众当家以一对四的局面定下了初步计划。他们商量着要去主寨见凌峰并商量结盟的事情,丛雪琼无力改变所有人便消极抵抗,选择和三个嫂子以及一个弟妹待在这处山腰小院,拒绝听男人们指点江山。
临走前,薛睿喆把傅晓晓拉到一边,小声嘱咐:“你呀,如果没人陪你千万不要自己去山里。”
傅晓晓一脸不解的看他,但见他郑重交待便点头答应“我一定不去。”
“不是怕你逃跑,而是肯定你逃不掉。”薛睿喆小声在傅晓晓耳边说:“我在山上布了巡查点,除非知情人否则逃不过巡察。”
“哦。”傅晓晓愣愣的点头更加不解他这一番吩咐。
“你别不当一回事。”薛睿喆继续唠叨,“如果发现有人过了巡查点还要走就说明对黑山寨有敌意,对于这样的人山寨一众做了很严格的处罚方式,而且针对男女的处罚都是不一样的,但绝对会让你后悔活着!”
傅晓晓想到了很多不好的画面,忙诚恳保证:“我绝对不乱跑!”
薛睿喆这才一步三回头走到三位当家的身边,然后几人一起离开了小院。傅晓晓转身正要回自己屋子,忽然手臂被人一捞俩人一起快步走了几步。
傅晓晓惊讶地去看身边,见是丛雪琼,她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见她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甚至频频回头防备三位嫂子偷听,便拉拉她的手臂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屋子。
姑嫂二人一起进了屋子,丛雪琼满脸惊慌地将门关上然后说:“你当真要让五弟造反?”
“这也不是我能说了算的。”傅晓晓脸上一片淡然,将燃着的火炉挑旺了火焰,并在铁水壶里放了热水烧上。
“你可晓得那是造反啊?”丛雪琼惊慌到极致,完全没了以往的黑道大姐大的模样。
傅晓晓看不大懂丛雪琼的惊慌,便问:“雪琼姐你怎么了?”
丛雪琼瞳孔放大好像陷入在久远的噩梦里,她声音忽然变得很悲伤,“五弟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的过去?”
傅晓晓仔细想了想,“还没机会讲。”
两人做了几日夫妻,那个臭男人就说了多少情话,这人一心放在如何让她死心塌地上了,哪还记得跟她多说点山寨里各人的情况。也就昨晚讲了讲新来的那位是何来历,最后还……
想到这里傅晓晓不禁脸红了红,而丛雪琼一直陷在自己过去的回忆里根本没注意到身边年轻的姑娘在害羞。
丛雪琼说:“我出身武将世家,我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以及叔伯兄弟、姑婶姐妹皆身负武艺。”
那个武将家族当年也是京城里鼎盛的人家,丛雪琼的父亲排行第六,前面的五位哥哥皆上阵杀过敌,唯有他虽同样从小便习武可因为母亲偏疼的缘故没有杀过一个敌人,只在演武场同战场上的小兵或者老兵喂招。
渐渐长大的少年开始不愿困于后院,一心想成为大丈夫建功立业,但有父亲、叔伯和几位哥哥护着他没有出头的机会,郁郁不得志的他便不时出去喝酒,喝酒的他因此认识了一些朋友。
这些朋友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带着他去青楼楚馆见识风月,带他去赌场体会人间百态。要不说家人不教的自有别人来教,这孩子虽心性坚韧没有沉迷享乐,终究在身上染了几分恶习,其中一向便是忤逆不孝!
长辈们发现渐渐管束不住他,不得已便将早订了婚的媳妇娶进了门,他们一心指望成了亲的人能手心能安分,他也不负所望的安分了几年。
丛雪琼的母亲长得不错,且她是这将军府里最特别的,她出身书香门第,学得是最正统的女儿家仪态,讲得是更加飘渺地诗书气度,把曾经桀骜的少年迷得晕头转向。总之在他的眼里妻子比将军府里的任何女人都要有人情味。
时光匆匆,夫妻俩有了此生唯一的女儿,他们对她宝贝的不行,除了学武便是学文,但这小姑娘吃得了体力上的苦却不喜绣花念诗,母亲因此头疼,当父亲的却高兴不已,声称女儿有乃翁的气势,家传的女将军。
父亲的夸赞让女儿更加卖力,母亲虽然不想女儿练武但见夫君喜欢却也没有阻止,只是有时会很强硬的逼迫女儿学习琴棋书画。
随着女儿的年龄渐大,父亲也渐渐看出来那些东西的好处,起码有些人家会问及她女儿的亲事却少有问及几个哥哥家的女儿。
这让做父亲的既骄傲又寒心,这些情绪在父亲、几个哥哥相继死在战场上后达到顶端。彼时将军府下一代的血脉里只有两个侄儿,且这俩个孩子中的一个长年汤药不断是被大夫判断为早夭的命。
那是丛雪琼最难以面对的日子,府里的白幡挂了整整三月,每在一处都能听闻哭声。父亲整日喝酒,甚至几次在花楼里买醉,母亲日渐沉默,几位伯母再不见踪影,就连几个堂姐妹也……
堂姐妹开始暗地里排挤丛雪琼,因为她们都没了父亲只有她有,孩子们之间的战争若放在明面上大人还可以干预一二,若是放到了暗地里说不准大人们还会很欣慰,欣慰于孩子们的懂事,她们的小矛盾没有麻烦大人。
丛雪琼以为这样的日子就很煎熬了,谁知还有比这更煎熬的事情发生了。
从没有纳妾风波的将军府,丛雪琼的父亲纳妾了。
原因是将军府要添新丁,而丛雪琼的母亲十余年只生了她一个女儿,老太君不指望这个六儿媳妇了便强硬的给儿子纳了两房妾,身陷在父兄离世痛苦的男人没有拒绝,甚至很坦然的当晚便去了她们的房间,很努力地想生儿子。
丛雪琼的母亲沉默了,她在闺学里学得便是如何伺候婆婆、夫君,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善待妾室子女。这十余年来夫君的宠爱与婆母的宽厚让她忘记了所学,可一旦想起无异于挖骨之痛。
她理智上理解夫君与婆婆,可感情上接受不了。她本就不是心性坚韧的女子,因此如那开败的花一般渐渐枯萎下来。
当夫君两个妾室先后怀孕时,那腹内煎熬的妇人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来,此后便汤药不离口。
丛雪琼对此无能为力,她眼睁睁看着偌大的将军府摇摇欲坠,而她的小家在这摇摇欲坠里顷刻间崩溃。
凄惶无助,十几岁的少女从小习武,熟读兵法与四书五经,她身具武将的刚勇与文臣的风骨,一直颇具风采。这样的一个女子集美貌聪慧灵秀于一身,怎不让人心动。
尤其现在的将军府有门厅衰落的迹象,故而什么样的文臣武将都跑上门来求亲,而那时丛雪琼母亲病重,这些人便求上了老太君。
老太君的夫君、儿子皆丧于战场,一时心有郁郁便做主选了一家书香门第,她甚至没有费心去打听那家人的情况,只看到祖辈在朝廷上做文官便觉安稳,是最合适小孙女的。
却不知这家上门求亲的是他们家的记名嫡子,此人少有才学,且因只是个挂名故而未来分家占不到几分家产,再有文臣家没有不纳妾的规矩,后院更是乱得可以。
老太君之所以同意除了那家人是文臣比较安稳外还有一点便是名声大,她们家是有三公之一的辅国公府。
老太君不知文臣家的情况,同样出身文臣家的母亲怎会不知,听到是那家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女子又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两家已换了庚帖,这对母亲无异于又是一重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