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尘,丛雪琼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待她回过神来便有几分不好意思,忙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傅晓晓也不嫌弃在她面前又添了新茶,脑海里不禁思考怎么弄一些瓜果点心用作闲谈时的零食。
“弟妹,四姐这里给你赔罪了。”丛雪琼起身行了一个蹲身礼,那聘婷模样可以看出的确出身名门。
傅晓晓不甚在意地摆手,“哪里需要赔罪,四姐愿意诉说过往岂不表明信任我。”
“也不知怎得,当日便就对你一见如故。”丛雪琼笑着道:“若不是你那一句大约我仍困在十多年前亲眼目睹全家老小身亡的过往里。”
傅晓晓跟着叹息一声,“四姐若不曾提起,弟妹我也看不出四姐身上还背着血海深仇。”
“血海深仇?”丛雪琼一脸恍惚,跟着苦涩一笑,“弟妹你有所不知,我从小学得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何会想到他李氏是杀我满门的仇人。”
傅晓晓愣住,她自从来到这古代就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太特立独行,要记得自己就是个古代女子,但就这一愚忠思想她觉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有的。再有便是如果没人提醒没有背景,她也不会跟着人造反的。
她这算什么?傅晓晓不懂,大约是因为并非这里的土著因而总是抱着事不关己的观点行事。
想通这一点她也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白水。心思再转,想着以后这里住久了一定要自己晾晒些泡茶的东西,比如红枣干、金银花等等,只看这山上都有什么。
忽然有人咚咚敲门,傅晓晓打开门看到了站在外面一脸凝重的三位嫂子。
“四妹果然在这里,既然人齐了便走吧!”大嫂说。
“去哪里?”傅晓晓不解。
丛雪琼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似得,说:“去主寨。”又看向几位嫂子问:“大哥那边是不是传了话?”
“是。”大嫂皱眉道:“听说这一回又有女眷过来,你大哥他们打算在主寨那边置办些酒席,让我们去陪女眷桌。”
“那走吧!”丛雪琼挤开傅晓晓走到门外。
傅晓晓有些犹豫,她一向趋利避害,这次若同对方友好的吃上一顿,只怕真的会敲定造反一事。经过丛雪琼的故事,她难免会打退堂鼓。
但看着四个女人齐刷刷的目光,傅晓晓又觉得自己不能怂。于是在大嫂再度开口前,她迈出了门。
几人走到院门口,便见二嫂自觉后退站定不动。
傅晓晓最先发现,便出口问:“怎么了?”
二嫂一脸羞愧地说:“咱们都走了谁看着孩子们?不如我留下看孩子吧!”
大嫂皱眉,道:“你家跟三弟家里的小的都在屋里睡觉,以往不睡到日垂西山不醒,且这边也有厨子的老娘看着,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若担心几个大的,那不是有戎容在吗?有戎容在几个大的也出不了什么事。”
二嫂一脸不愿,三嫂见了不由得跟着说道:“大嫂,这俩个孩子还小离不开母亲,不如我同二嫂留下看着孩子们。”
傅晓晓能说什么?她一个刚来山寨不久的人可不敢给两个忽然害怕的嫂子脸色看,大嫂跟丛雪琼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尤其丛雪琼。
“两位嫂子当时在饭堂里不是说得大义凛然?”丛雪琼脸上显出几分狰狞神色,“这会儿怎得连饭都不敢吃了?”
二嫂满脸愧疚,三嫂却顶在前面道:“四妹这话何意?我同二嫂又不是怕了,这不是家里有孩子离不开人吗?”
傅晓晓抿了抿唇,觉得这话虽然一听就知是借口,但妙就妙在这借口没有可破解的招数。
果然,连缩在一边的二嫂都小声嘀咕了一句:“四妹你云英未嫁也不曾做过母亲,无法同我与三弟妹一般一颗心都挂在孩子身上。”
傅晓晓听得此言险些要为二嫂鼓掌,只因五人中大嫂有一女却非亲生,四姐虽年纪老大却一直未嫁,至于她还是新妇自然也未生育。
二嫂此言便是群攻,让除三嫂以外的人全都没了言语。
于是大嫂说:“那你妯娌二人便留下看着孩子们,我同四妹和五弟妹去主寨陪客。”
两个嫂子面面相觑,脸上有几分忐忑几分不安,但终究没有一个说要跟着一起去。
“你们要早去早回。”二嫂说。
三嫂也跟着道:“大嫂我同二嫂也是身不由己,孩子更重要不是?”
大嫂没再理,直接招呼了丛雪琼和傅晓晓二人一起往主寨方向走……等走远了,傅晓晓才回了一下头,院门口早没了妯娌二人的身影。
丛雪琼也跟着回了头,见傅晓晓停了脚步,便说:“五弟妹也要回去?”
傅晓晓转头跟上二人步伐,一边走一边道:“怎会?”
丛雪琼铁青色的脸重又染上温和,她说:“贪生怕死之辈不足与之为伍。”
傅晓晓没有接这句话,只深一脚浅一脚的紧跟二人身后。
大嫂在前面带路,也跟着叹息一声道:“万料不到她二人会如此,想必饭堂里的那些话是二弟和三弟教的。”
丛雪琼嗤笑出声,“她二人蓬门荜户出身,哪里说得出那等关乎天下大义的言语。”
古代的等级制度森严,大家族出身的子女一般都看不上贫民。尤其此时对话的两人,皆出身不凡。傅晓晓虽对出身这些不甚在意,但就丛雪琼的出身她不由得选择沉默不发一言。原身傅诗月的确是傅国公府的嫡出的姑娘,但与辅国公府可不是一个等级,哪怕辅国公府如今已经湮灭。
辅国公府的建立是靠实实在在的军功堆叠,而傅国公府却是因祖辈荫庇,且到了原主这一辈要降等袭爵,根本就不会再有往昔风光。
三个背景矜贵的人儿时不时言语几句,脚下不停的在山间走着,忽然。一女子地惊呼让三人不由得侧目,这一看可不得了,竟是一群大男人将一衣衫破烂的女子围在了中央。
傅晓晓看到脚下山坳里的情景,脑海里立时便有了薛睿喆去主寨前反复叮嘱的几句,他说整座山都有巡察点,他说一旦查到有人被巡察的山贼遇上,无论男女都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尤其女子,会生不如死。
她当时被吓得不清,但亲眼见到还是觉得彻骨寒冷,比这冬日的风还要冷上十倍。
看着山坳里的女子衣衫不整的被几个男人动手动脚的欺辱,傅晓晓所有的言语都堵在了喉咙口。她这一刻才深深地意识到这里真的是山贼窝,不是什么良善的地方。
听着女子凄厉地哭喊,傅晓晓吓得浑身颤抖,她开始环顾身边脚下想找到什么趁手的东西可以救一救那个女子。
直到她从地上搬起一块大石头,然后从山坡上扔了下去。那石头没有砸到人,却吸引了山坳间的那些山贼们的注意。
他们停下手上的动作齐刷刷仰头看过来,傅晓晓吓得腿软倒在地上,忙去追寻丛雪琼和大嫂的身影,不想那二人竟已走了老远……且在傅晓晓的眼睛里似还加快了脚步,这一刻唯有绝望二字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