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是本店招牌菜,您点上一点?”
这同福客栈没有老板,倒是有一个老板娘。
这老板娘年纪二十多岁,生的是粉面桃腮,一根红腰带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开的低得不能再低的领口露出半幅白嫩的胸脯。
一双玲珑妙目,自打裴元启进了客栈的大门就没完没了跟着他打转。
此时这火辣老板娘正挤在裴元启的身边,一手拿菜单,一手将那粉红帕子甩来甩去。
一股廉价的铅粉味直冲裴元启的鼻孔。
“阿嚏”,裴元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忙躬身向八仙桌上首的老侯夫人拜道,“裴二无状,让老太君见笑了。”
老侯夫人一边赶紧点头示意裴元启坐下,一边厌恶的撇了那老板娘一眼。
旁边的裴老太君的注意力不在这里。
她想了一会,字斟句酌道:“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有那些规矩,还是让雨姐儿下来用饭吧,今儿天凉,不吃些滚汤滚水的,小姑娘家家生病了怎么办?”
老侯夫人忙笑道:“她在楼上跟丫头们吃便好,姑娘大了,虽不至于时时拘着她,总也要顾忌……”
说罢,瞅了对面的裴元启一眼,两人同车的事她知道了,虽说裴家不是外人,但在烟雨参加赏花宴的关口,她可不许什么闲言碎语出来。
裴老太君会意。
她本来还想着再给宝贝孙子创造个机会呢,没想到,一到客栈,老侯夫人就以外人太多、环境嘈杂为由,遣走了纪烟雨。
这里虽是大堂,但这八仙桌四周围了两扇屏风,隔开外面稀稀落落的几个进京赶考的举子。
哪有什么外人,只有孙子这个一个外男罢了。
她看向对面的宝贝孙子。
只见孙子两只耳朵竖的尖尖的,状似看菜单,手中的菜谱却一页也没翻,对那风骚老板娘的种种挑逗就像看不见一样。
裴老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来这小子对烟雨是上了心思了。
怕就怕没心思,裴老夫人暗笑,裴家人等这一天很久了。
裴元启听了片刻,知道纪烟雨不能下来,索性匆匆点了几个菜,然后把菜单往老板娘怀里一塞,示意她赶紧下去备菜。
老板娘差小二去准备,自己歇歇遮遮却不肯离开。
裴元启往左边挪,她便晃到左边去,往右边挪,她便晃到右边去。
裴元启眉头愈皱愈深,要不是顾念两位老夫人还坐在这里,他真想拂袖就走。
老板娘见裴元启脸上羞怒交替,越发放不开手,美目一转。
“看这位公子也是个读书人,小店三月前来了个客人,喝醉后出了一副对联,自他走后,这往来的客人不知凡几,还有那进京的举子呢,竟是无人对出。”
见裴元启抬头看她,老板娘胸脯一挺,媚笑愈深,“要不我去给公子拿来看看?”
见裴元启不反对,老板娘娇笑一声,一步三摇地去了。
片刻果拿来一副上联,裴元启凝神细看,只见上面写到:壶里满乾坤,须知游刃有余,漫笑解牛甘小隐。
一手好飞白体!
此时早有几个好事儿的过来看热闹。
那几个举子模样的人也过来伸长了脖子瞧,摇头晃脑地道:“人家平仄对仗,还用了庖丁解牛的典,不好对啊,别瞎逞强啊。”
裴元启皱眉思忖,老板娘趁机蹭到他身后,状似跟着看对联,实则借机摸摸蹭蹭。
纪烟雨甫下楼时,便看到这幅场景。
“裴老太君好,祖母好。”
“雨姐儿,你怎么下来了,这里人多嘈杂…”老侯夫人一使眼色,彭娘子几个马上上前,将那些举子隔开。
那几个举子对不出对联,本就在那看热闹,没想到从楼上下来个美貌小娘子,眼睛都看直了。
荒郊野岭,竟有此等美人?
裴元启眉头紧皱,蓦然起身,将对联扔到老板娘怀里,“对出来了,去拿笔墨!”
一边不动声色地要将那几个举子拉开,那几人对纪烟雨早已魂授色予,个个眼光直直的,竟是动弹不得。
裴元启的书童车夫自然上前帮着主子,两厢就有些摩擦。
纪烟雨倒没注意这些,她一脸忧虑,对老侯夫人道,“祖母,长生有些发热,恐怕是着凉了,得去给请个大夫。”
两位老妇人对视一眼,裴太君率先开口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有郎中?”
“有的有的!”
老板娘不知何时折返,一边在八仙桌上布置笔墨,一边应道:“这三里外有个崔郎中,最会看病,号称小华佗,我打发人过去请?”
纪烟雨一喜,看老板娘也不那么不顺眼了,向着老侯夫人兴奋道:“祖母,您说呢?”
老侯夫人哪有不允的。
“得嘞,您等好吧,我们的人这就去,绝不耽误小公子的病。”
老板娘眼角眉梢都含着笑,如此一来,便是雨停,这么多人必然是走不成了,自己不仅财运滚滚,今晚也好………
她回头看去,只见裴元启拿起笔来,也不含糊,“刷刷刷”写了三行字。
“天下无尔我,但愿把杯同醉,休谈逐鹿属何人。”
铁画银钩、飘逸非常。
几个举子已是呆了,深吸了一口气,早忘了刚才推搡的事,纷纷称赞起来。
“对的好工整啊,没想到竟然真能对出来!”
“真乃绝世好对!绝世好对!”
老板娘喜的什么似的,一个万福,娇羞道:“如此谢谢公子了,明儿我就找人裱起来,挂到大门口去。”
裴元启却没看她,他的双眸沉沉,向纪烟雨看去。
纪烟雨微微颔首,算是向他道贺,眼神里却是平静无波,有种疏离的意味,跟下午在车里完全不同。
裴元启摸不到头脑,满脸疑惑。
老侯夫人将两人情态尽收眼底,只淡淡道:“雨姐儿先上去吧,大夫到了,我让人送上去。”
“是。”烟雨答道,缓步走上楼梯。
…………………………
大夫看完长生后,已是掌灯时分,老侯夫人和裴老太君见长生没事,又嘱了纪烟雨几句,自去回房休息。
见只是普通的风寒,纪烟雨稍微放下点心来。
她恍惚记得,虎哥儿也曾病过,当时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几天几夜都未曾合眼。
而那时,那人忙于军务,一时半刻都没过来看过她们娘俩,任凭她们苦苦熬着。
罢了,罢了,反正也是今生再也无缘的人,念他做些什么。
纪烟雨一晃头,扫去这些没用的思绪,越发觉得身上滑腻腻的。
去叫水的青儿好一阵子都没回来,纪烟雨实在耐不住,打算亲自下楼去催。
刚路过裴元启房间的门口,就听从虚掩的门中隐约传出女子的言语,娇媚异常。
“公子,您就可怜可怜奴家嘛?这么冷的天,奴家畏寒,身上冷的狠,不信您摸摸这里?要不,摸摸这里也行。”
“公子,您就看看我嘛!公子不敢看,是不是心虚?怕这一看就被我勾了魂去?”
“哎呦呦,您好好说话,推我做什么?你看我好好的手臂都红了呢?”
下一刻,“呼”的一下,房门大开。
裴元启头发倒是齐整,只是衣衫稍显凌乱,正一脸怒气冲着屋内厉声喝道:“一派胡言乱语,还不赶紧出去!”
裴元启一回头,发现纪烟雨正立在门边,当下脸色就有点不好,“纪,纪小姐?”
纪烟雨越过他的肩膀,向屋内望去。
只见老板娘云鬓高耸,酥胸半露,粉面含春。
一边的裙子开衩开的很高,一双光溜溜的大腿交叉并在一处,那模样要多诱人就有多诱人。
老板娘见到纪烟雨,神色也不羞恼。
她知今夜事必不成,泰然自若地拿起搭在春凳上的外衫并桌上的一个酒壶,娇笑了好几声,方才出了房门。
临走前,还对着裴元启飞了个媚眼。
待她走远,纪烟雨才从这巨大视觉冲击力的画面中回过神儿来。
她讪讪地对着裴元启点了点头,闪身便要下楼。
“别走!”
哪想到裴元启不知怎么想的,一下子拽住了她的衣袖!
纪烟雨大惊,一边拉扯,一边怒道:“裴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你,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我便放手。”
“你,你先放手。”
两人正拉扯着,忽听“呲”一声,烟雨的衣袖被扯掉了一块。
两人惊呆了!
又听“咣当”一声,两人齐齐看去,只见青儿站在楼梯口处,双眼瞪地大大的。
热水洒了一地,铜盆正在地上打转。
纪烟雨回过头,又羞又怒,冲着裴元启一跺脚:“还不放手么?”
她心里又气又恨,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一遇到这个裴元启,她就在出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