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魏卿卿找不到纪烟雨正自打听,却不知纪烟雨早悄悄出了府。
“我们家伯爷说了,纪大小姐是我们伯府不受欢迎的人!还望大小姐有些眼色、还是不要再来伯府的好!”
一个管事模样插着手堵在寿昌伯府大门忿忿道,一边不怀好意地瞥着纪烟雨主仆二人。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柳儿红着一张脸,还要上前理论,哪知下一秒就被身后之人拉住了手。
一回头,却是纪烟雨不知什么时候从轿子上下来了。
“可是,小姐………”
纪烟雨抿了抿嘴,轻轻摇了摇头,柳儿无法,只得瞪了那管事一眼,忿忿跟着纪烟雨下了台阶。
此时这般动静早就惊动了周围的老百姓,一个两个的闲人抱着膀子看热闹。
“啧啧,这就是纪烟雨啊,真是好没脸呢,明明是拆散了裴状元和寿昌伯府嫡女的婚事,这还敢上门呢。”
“可不是么,年纪虽轻,脸皮却厚,咱也别说了,下回没准儿还能做出什么呢。”
柳儿饶是平素稳重,此时闻言也禁不住火冒三丈,柳眉高挑,狠狠地盯了众人一眼,才上前搀纪烟雨上轿。
方才她没看清纪烟雨神色,又担心这闲言闲语传到纪烟雨耳朵中,不由得暗暗担心。
侯府轿子刚行出一箭之地,忽地从旁边胡同里窜出个小丫头来,一挥手拦住了纪烟雨一行人的去路。
柳儿看着丫头似乎有点眼熟,忙喝停轿子,小丫头见状,上前来行了礼。
“姐姐好,我是伯府青小姐的丫头篆儿,我们小姐近日都不在府中,在宫里陪太后礼佛呢,临走前嘱咐我,若是纪大小姐来,把这个给小姐看。”
说罢郑重呈上了一封信。
又缩着脖子左右看看,“只是我们伯爷在气头上,我也不敢当着前院管事的面出来,刚才从侧门追出来的,迟了些,姐姐莫怪。”
柳儿愣了一下,却听身后纪烟雨道:“拿上来吧。”
小丫头也倒乖觉,忙几步走至轿子旁,行礼后递上书信。
纪烟雨定了定神,拆开棕色的信封,只见一张薄纸上只有寥寥数字。
“此乃命数所致,妹不怨,阿姐也莫放在心上。”
笔迹谈不上多么的精致,却一笔一画中规中矩,俨然有仿照名家练字的痕迹,正是青儿的笔迹。
纪烟雨握着信,努力抿了抿唇,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生怕一个不小心,下一刻就要在众人面前落泪。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平淡吩咐道,“柳儿,给这丫头赏钱。”
柳儿虽不解,也不敢怠慢,忙从荷包中摸出几个金锞子,“大小姐赏你买花吃果子。”
小丫头眉开眼笑,千恩万谢地接过走了。
柳儿靠近了轿门,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歪着脑袋好奇道,“小姐,青儿都说了什么啊?”
纪烟雨平复了下,“没什么,回去再说。”
车轱辘轱辘行在石子路上,夕阳下扯出老长的一道影子,烟尘弥漫,给天边红霞镶上一圈金边。
纪烟雨迎着朦朦胧胧的霞光,终于湿了眼眸,眼泪一滴滴打在手中信纸,阿姐两个字都被晕开了。
……………………
却说青儿确实在宫内,不过礼佛只是借口,被裴元启当中拒婚后,她实在是受不住家里下人那指指点点和众人怜悯的目光。
可怜她好不容易有了未婚夫,未婚夫心里却有别人,而且还不是外人,正是纪烟雨。
许太后似乎颇理解她的处境,拒婚当日就打发人来接她。
宫门落锁之前,青儿已经入了宫,太后心疼她,特地指给她自己宫旁的一处安静宫室唤做青宁小筑的,日常也不教她来时时服侍,只嘱她好好生散心。
这日黄昏,青儿心里烦闷异常,也不曾好好吃晚膳,太后看到眼里,心里虽然暗暗可惜与左相家联姻不成,面上却也不曾嗔怪,反拉着她好好说了一会子的体己话,直说再找个好的。
“天底下的人多了,那姓裴的不识抬举,将来再找知情识趣的,你是许家嫡女,自有好的在后头。”
青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接话,太后见她神情郁郁,心里虽然不以为然,面上却也不好再说,便嘱咐自己几个贴身宫女将她送回青宁小筑。
红霞漫天,白日将近,黑夜将至,晚风瑟瑟,御园中不禁多了些寂寞之意。青儿感怀身世,心里凄苦,又不想让人看出来乱嚼舌根,便挥手让几名宫女退下。
几个宫女乐得省了这趟事,便都恭敬退下。
青儿没有返回青宁小筑,反倒依着性子在园中随意走了起来。
青叶转黄,石子小径上堆积着一层薄薄秋夜,踩起来嘎吱作响,越发显得这园中萧瑟无边。
迷茫之中,青儿也不知走出来多远,眼见最后一次霞光马上就将淹没在浓黑中,才若有所觉,打算找路返回小筑。
夜风乍起,园中逐渐黑了下去,石子路分岔口又多,她回头望去,一时间倒是辨不出来时方向。
青儿不由得暗哂自己不小心,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反其道而行之,向前走去,她隐隐记得前方有一座高高的假山,上有一亭唤做储秀的,打算登高望远辨下来时的路。
毕竟宫室火烛也多,倒时去往亮处总不会错的。
她轻轻提起裙裾,缓缓走上了盘上石阶,这石阶上满是青苔,又潮又滑,她免不了要加倍小心。
刚爬了十余凳,忽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女子的叹息!在这暗夜中分外瘆人。
青儿吓得几乎要跌下台阶,赶紧扶住身边一座巨石稳住了身形。
她凝神静听,几乎怀疑自己是幻听,然后墨色苍茫中又听到了一声女子的呻吟,似是喜悦又思悲凉。
青儿猛地转头,这回她确认这声音就是从一旁的假山石洞中传来的!
她微微踮脚,黑乎乎的洞口本来是蔓藤遮蔽,此时但见蔓藤七零八落,却流出一丝及其微弱的暗沉灯火。
这大晚上的,是谁在宫禁捣鬼?
难道是闹鬼?
青儿心头一凛,更加不敢想下去。
这宫本是前朝的宫室,改朝换代时不知有多少人葬身于此,难道天长日久,幻化成精鬼?
她越想越怕,更不敢上假山顶上了,急匆匆就要下山。
哪知忙中出乱,一不留神,绣鞋踩上一块儿湿滑的青苔,一下子就跌了下去!
这一跌不要紧,头又撞到了旁边的太湖石!
“啊!”
青儿忍不住一声呻吟,紧紧捂住了头!
她心里发慌,生怕自己发出的声响招引了怨鬼,顾不得疼痛,扶着石头勉强起身,拔腿就要往下跑。
哪知这一跑,却根本跑不动!
她大惊之下,赶忙回头,却见自己繁复华丽的裙椐正握在一个黑衣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