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声冰冷的女声响起。

“竹生吗？我是南国。”

听筒那头传来一声暗暗的惊叹，似乎对这通电话十分惊讶。

“学长......”

竹生此时心中十分忐忑。在前一秒钟她还在为自己的计划得以实现而心中窃喜，可接到于南国的电话时却顿时坠入不安，甚至有些懊悔......

“车震门”是她一手策划的，纵然复晨有强不可摧的心理素质亦或是有背景深厚的公关手段，也架不住亲眼看到自己的法定妻子和他人出轨的实况视频。在她的计划中，这将是压垮复晨的最后一根稻草，事实上，事件的走向也确实没有背离她的预料。

为什么懊悔？竹生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就像是一只被隔在蚊帐前的蚊子，飞来飞去，绕来绕去，明知道今夜享受不到美味，却依然被汗臭、血腥吸引着、诱惑着……疯了一般狂鸣、乱飞…

想要在渴望的事物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可这样视频无疑会给于南国留下不忠、浪荡的印象。竹生此时只希望于南国没看到热搜，更惧怕听他提起这个话题。

于南国听着竹生并不平稳的呼吸声，眼里浮现出一抹苦笑。“竹生，上次你走的匆忙，我们都没来得及留联系方式。后来我就问酒吧的服务生要了你的电话号码，你...不介意吧...”

“嗯...不介意，上次确实有急事...不好意思……”像是唠嗑般的开头却让竹生心里愈发地紧张起来。南国不可能看不到热搜，这通电话也绝不是拉家常。竹生抿了抿嘴，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利落地挑明了话题。

“学长，如果你想说关于那条视频的话，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如果没其他什么事，那...”

“竹生，你骗不了我，你不是那样的人！”于南国轻声打断了她赌气般的话，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想...你也许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竹生，我们见一面吧，或许我能帮上你什么忙。”

“我当时就应该把那孙子给弄死！！”复晨气急，手里的ipad应声飞出，“啪”一声砸在对面墙上，胡渡只觉得心如刀割...

这台价值小几千的ipad还没用到几天，就壮烈牺牲了，感情省吃俭用攒了两个月的薪水到头来就听了声响……

“说！那王八蛋在哪家医院？！现在就叫人，今晚就让他住进太平间！！”说着起身就要往外冲。

胡渡见状一把按住复晨，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只见他深吸一口气，气运丹田，憋了两秒，然后几乎是以吼的方式开始对复晨进行心理疏导。

“你疯了吗？！我上午才去局子里做完口供洗脱嫌疑，你下午就要把人弄死！你不知道这会儿扫黑除恶风头多紧吗？！昨天也是，什么都不跟我商量，拉上那帮地痞流氓就去打架，最后让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复晨，你别这么冲动行吗？！！”

复晨，你别这么冲动行吗？！

这句话大概这是唯一能让复晨从暴躁中脱离的方法了。按住他的肩膀，冲着他的面门，死死盯住他的眼睛，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声吼出这句话，整套流程下来威力不亚于江湖上流传的狮吼功。这是胡渡这几年来经常做的一件事。

他和复晨还是小屁孩时候他只是觉得这个二流子脾气有点古怪，发起火来比旁人气性大了些。到后来和他共事时才发现，复晨就是块人形炸药包，一发起火来理智荡然无存，报起仇来几乎不计后果，甚至...不惜抵上自己的金钱和性命……

唾沫星子如天女撒花般溅了复晨一脸，声音之大，身后的窗户玻璃都为之一震，复晨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

“老板，压制舆论和弄死荀鹿都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揪出竹生背后的那个人！”

“那你说，怎么揪？！”

“老板，我们刚才的推论没有错，的确有人在帮助竹生，而且，这个人能够控制媒体。你仔细想想，A市能控制媒体的还有谁？能帮助竹生从而得到好处的又有谁？谁愿意看到咱们股票下跌、名声没落？谁会在我们收购的节骨眼上搞事情？！”

“你是指一直和我们竞争的「上立」集团？不可能，收购计划至今还没披露，他们怎么知道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上立」这两年一直在跟我们竞争，但总是略逊一筹，见到我们收购Queey，哪还坐得住呢？至于收购的消息...”

胡渡绕到复晨身后，一边轻柔地为复晨做头部按摩，一边分析道：“仔细回想整件事，似乎是我们和Sunri集团谈判完不久后就开始的，那个时候全公司上下了解收购详情的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所以，很有可能...那些人里出了内鬼。”

“老板，只有把这个幕后操盘手干掉，我们才能压住舆论，反败为胜！”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于南国听完竹生的计划想了想问道：“视频明明是假的，你就甘愿承受他人非议吗？”

竹生嘴角勾起一丝自嘲：“我早就饱受非议了，不怕这点毛毛雨。与其被别人嘲笑为「可怜的女人」，还不如被骂为「荡妇」呢。”

“不许你这么说自己！”于南国看着竹生笑得无所谓的样子突然间有点心疼。那根本不是无所谓，而是压抑到极点的麻木。

一个人到底该压抑到什么程度才能笑着说出中伤自己的话？怕是在心中考量了再考量，否定了又否定，把自己踩在自己的脚下稀烂的臭泥里才能接受外界的中伤吧……

“竹生，我希望你能够自信、美丽、光彩照人，而不是被生活的不幸折磨成仇恨的机器。

竹生愣了愣，看着于南国认真的神情，心中的某个地方渐渐开始破裂。

果然，人和人是无法完全心意相通的。纵然是因为爱慕而在心中神化的南国...也只是像神一般怜悯她而已……

竹生有些后悔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了，这样不假思索地莽撞已经很久没有在她身上发生了...明明谨慎到神经质的她，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不过，我并不是否定你哦。”于南国像是看懂了她的心思，轻笑着拨了拨她散乱的额发。

“我会倾尽自己所有当你的后援的，你想做什么就尽情地放手去做，我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的。”

「玛丽苏...」

竹生在心底默默地吐了个槽...

她未曾想到的是，这句她当时甚是鄙视的玛丽苏台词，在很久之后却成为了她心底最坚强的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