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片寂静。豆大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拍打在玻璃幕墙上,不多时,窗外已然罩上了一层水幕。
和这层影影绰绰的水幕比起来,更加模糊的是当前的局势。三个人各怀鬼胎。
这个被称为秦叔的人,是业界有名的轮胎制造商,秦木林。和复晨的企业相似的是,他的品牌也是后起之秀,建立品牌数十年,却能从国内数千家轮胎企业中脱颖而出,实在是少不了复老爷子的助力——这个秦老板十几年前也只不过是复晨他爹厂里的一个技术员。
长久的沉默后,胡渡看了眼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秦伯,我知道这个计划是有点不道德,不过我们的补偿也是很可观的,您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秦木林没有言语,依然紧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复晨抬眼看了看秦木林的神情,苦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秦叔,你当真不为你当年犯的错弥补一下吗?”
话音刚落,秦木林立刻变了脸嚷道:“你...你懂什么?你那时候还是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那个橡胶配方被你偷走,我爸没日没夜花了一年多才重新研究出来!家里边天天有人上门催债,不懂的是你!你跟本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家有多艰难!”复晨看他这般糊弄不禁气血上头,胡渡见状一把按住了他。
复晨深吸了两口气道:“秦叔,我爸念旧情,不仅不跟你计较,这些年还帮衬了你很多,我想就算是块石头也能给它捂热,可我不念。我今天是来求你,也是给你个机会弥补。你如果不帮我,这笔旧帐在我这是翻不过去的。”
秦木林依旧紧锁的眉头,一言不发。复晨不再多言,拿起外套起身告辞:“秦叔,我今天把话说破了,不是不顾情面,而是真的行到水穷处了。您老好好考虑一下吧,告辞了。”
“老板,我们开的条件足够补偿他的损失了他怎么还不答应?”回酒店的路上,胡渡跟在复晨身后亦步亦趋地问着。
“我们的补偿是一时的,但他和正立的合作一旦破裂就很难重建了,此外他的口碑也会受到影响。”
“这么说他是不会答应了?!”
“不一定!他现在面临的是单选题,要么和正立破裂,要么和我们破裂。孰轻孰重他还得好好掂量一下。”
“老板,万一...他没有选择我们的话,那接下怎么办?”
“......”
“机票订好了吗?”
“老板,只能订得到凌晨的了,而且即使是那一班也有可能因为台风延误。”
听到这个消息,复晨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又阴了几分。胡渡心下也替他捏了把冷汗,复晨的时间没剩多少了,明天对他来说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若是赶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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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大侄子来了,快坐快坐。”
复曜刚走进包间,就被热情地引到了座位上。刚落座,就听到一个尖细的女声道:“哟,这十几年没见,你倒对你这大侄子挺亲热的嘛~”话里带着几分讥讽。
霎时间,这个热情的姑父脸面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嘿嘿笑了两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滩上,老姐姐,你可不能小瞧年轻人啊,咱们得服老,哎,你们说是吧!”
席间只有几声附和,更多的是冷眼旁观。
复曜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衬衫袖口,这才不紧不慢地抬头说道:“我的确在国外待了很多年,在坐的各位长辈我也只见过几面,甚至是未曾谋面。我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入不了各位长辈的眼,本想在国外度过此生的,可现在我爸病重不得已回来一趟,各位长辈见谅,等我爸病情好转我就回去。”
复曜这番话说的很是既诚恳又卑微,可听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翻译过来就是说:“你们看不起老子,老子还不愿意待在这呢。”
要说这帮亲戚确实看不起这个私生子,你说好端端的,你亲戚突然多出一个半大的儿子来,你能看的上吗?还不是一边当笑话看一边嫌弃这倒霉玩意儿,说出去都嫌丢人。可嫌弃归嫌弃,这正事还是得办啊,现在是有求于人家,结果听这口气是要罢工,这可还行?
这话一撂,最开始尖声尖气的那个中年妇女也没再吭声了,其他人脸上也都带着点尴尬。
“大侄子,别这么想,你虽然归家晚了点,但也是我哥的骨血不是,咱们啊,一家亲,什么入不入眼的。”
“是啊,大外甥,咱们好不容易才见上一回,瞧都瞧不及呢。”
一干亲戚这才反应过来跟着势头附和着,摆出一副自己都感到虚假的亲切的嘴脸来。
‘The heart is more deceitful than all else Aely si u?’复曜忽然想起来圣经中的这句话,越是亲近的关系,这样的阿谀就越发令人生厌。
“......”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件好事。”那个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复曜微微愣了一下,比起这些做作的阿谀奉承,这句刺耳的话听起来倒是顺耳多了。
复曜推了推眼镜,隔着一张桌子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那位中年妇女,约莫五十岁的光景,或许年龄更大一点,保养的很好,气色不错,齐肩卷发,一袭墨蓝套裙,虽然有些低调但配上宝石胸针顿时把她整体的气质凸现出来了。
‘—锋利—’这是复曜对她的第一印象,不是刀刃的锋利,而是像宝石切割后的棱角的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