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魔幻的，毋庸置疑。

王姜不是第一次这么觉得了，可让她觉得魔幻到不真实还是头一次。

自那天后过了不久，某天傍晚这只小尾巴又出现在身后了。尾随了一段路后，他像是不甘心般凑上前来。

“我警告过你的。”王姜丢了一个冷眼。

男孩依旧不依不饶地跟着她，不知道料到她不敢还是根本就不怕。

“难缠的小鬼。”王姜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我要去超市买菜，有什么想吃的吗？”

“都行。”

“啧！我讨厌没有主见的人。”

“面条。”男孩想了想说道。

“行，你在门口等我，我进去买把面条就出来。”

王姜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提包递给复曜道：“帮我拿一下。”

包在半空中还没被接住时，突然从斜后方冲出一个人影将包一把抢了去，事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她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身旁的复曜跟着那人影也冲出去了，两条身影顿时消失在人流之中。

待她回过神来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倒不是那只包有多值钱，只是这小子现在金贵得很，要是真出个万一，她是绝对担当不起的。

天快黑时，她才顺着路人的指引找到了一条黢黑的死胡同。

胡同尽头的长满绿苔的墙壁上胡乱地摸着几道血迹，血迹下方瘫坐着一个身影。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复曜！”

王姜冲上前去，复曜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见到她来只是微微示意了一下怀里紧紧抱着的手提包。

白色的短袖大半都被血浸红了，唯独胸前的这块还是干净的，手提包也没有染上一滴血。

“幸好…没丢…”

复曜说罢一头栽进她怀中，再也没了声息。

王姜摸了摸他的背部，只摸到一手血，借着手机的微光才看到他后腰处的衣服破了个洞，能看到一条锋利的血口子，里面的肉已经翻出来了，血糊在上面看不出来伤口多深，只看得到深红的血还在一股股往外冒。

王姜的脸色霎时间白了，糊满血的手微微发颤，稳了稳心神才终于拨通了急救电话。

复曜再次醒来时置身于一片白色之中，无论是眼前，还是脑子，都是一片茫然的白。

直到一个声音突然闯入脑海中：“醒了？”

像洪水放闸，乱七八糟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中，感官也在一瞬间恢复了灵敏，后腰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人无法忽视。

复曜强忍着疼痛微微侧过身，看到床前坐着的王姜，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还疼吗？”

“很疼…”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软弱。

“放心，只是皮肉伤，没伤到内脏，不会留下后遗症。还有，那个捅你的歹徒已经被抓进去了……”

“你不心疼我吗？”复曜打断她的话，朝床头柜上放着那只手提包努努嘴道：“这刀可是因为你挨的。”

王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小子，我并没有求你帮我抢回包吧，况且这包和里面的东西本来就不值钱，丢了就丢了。”

复曜没有再辩驳，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一丝伤神。

“算了，起来吃饭吧。”王姜不知为何有点烦躁地说道：“你爸昨晚过来看了一眼就走了，看样子是把你扔给我了。”

饭盒里是热气腾腾的汤面，清亮的鸡汤上飘着几颗碎芝麻粒，一看就是王姜亲手煮的。

“喏，筷子。”王姜递过筷子，复曜却迟迟没有接过，“怎么？还要我喂你吃吗？”

复曜看着饭盒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从刚才开始，他就在极力避免看右手了。那只瘦如竹节的右手上固定着留置针，灌着液体的塑料软管和纤细的血管被强行连在一起，用胶布固定着。只是眼角微微扫一眼他都觉得恶心。

“啧！你的胳膊只是擦伤而已，吃饭还是没问题的。”王姜把筷子塞进他手里不耐烦地说道。

“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老想着靠别人。”

复曜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用右手夹起一筷子面条，还没放进嘴里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复曜！”

“护士…”

耳旁的声音渐渐淡了，一些稀碎的片段不住地往脑海里倒灌。

“妈…你别这样…”

“妈…你停下来！”

眼前的女人正从灰尘中捡起一支又一支废弃的注射器，拼命地往自己的胳膊上扎，仿佛那条干枯且长满脓疮的胳膊不是她自己的，又或者比起毒瘾的发作噬心般的煎熬，这点疼痛又算什么。

“妈！你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复曜上前一把锢住这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女人。

“…放开…咳…放手！”女人歇斯底里地喊着着，猛然间低头咬住他的手臂。

一股钻心地疼痛穿来，复曜想不出这么瘦弱的女人是哪来这么大力气咬人的。

烂掉的牙齿会更锋利些，不一会儿，复曜就感受到牙齿嵌进皮肤里剜心地疼，他只是分了分神的功夫，女人就已经挣脱出去了。

她踉踉跄跄地冲出门外，回过头用尽所有的理智冲他喊到：“苏曜，想活下去就去找你爸！”

那天是入夏的第一个节气，天气很好，屋子里洒满阳光，亮晶晶的灰尘就在这满屋子的阳光中飞舞跳跃，躁动的如同这一地鸡毛的悲惨。

女人站在门口，背着阳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也许是平静，也许是哀伤。只有那双憔悴的眼睛异常明亮，像是大梦一场回过了神，又或着还装着什么东西。

“砰”一声，门被关上，门外穿来一阵窸窸窣窣上锁的声音。

再见到她时是在一条河边，瘦小的躯体肿成了巨人，那双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

再一次醒转过来，复曜感觉眼睛有些酸涩，他蹭了蹭脸颊旁的枕巾，果然是湿的。

头顶上方穿来一声叹息：“你晕针怎么不早说？”

“你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靠别人。”复曜头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道。

“…我错了，别生气啦，起来吃饭吧，我喂你好不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