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手术台旁,木落戒备着开始查看地面,回忆刚才被她引出来的机关所在。
袁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中心浑浊的水已经看不太清里面的人影,看着恢复力气又重新开始撞击的波,里面的她不断的渴求着死亡,而外面的自己和袁则是在为各自的生对峙着,木落的腿又不合时宜的隐隐作痛,压在心底的悲伤跟着翻涌的浊水一起涌动起来。
“...她就在那里。”木落低低的说了一句。
一阵沉默之后,手术台上的娃娃动了动,伴随着咯楞咯楞的骨骼伸展的声音,一个纤长的影子落在地面上,骨叔立在房间里,他的出现让原本宽阔的房间都显得狭隘了几分。
骨叔舒展开他瘦长的身体从床上下来,没有别的动作,也没有理会对峙的两人,掠过周围的浮光,直直的走向了波。
两三步就走到她的身边,他的指尖温柔的覆上困住波的玻璃罩,手腕处的骨节慢慢的伸长起来。
“骨,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
短暂的吃惊之后,袁重新恢复了镇定,重新握紧了被他放在椅子把上的遥控装置。
大概是觉得自己重新掌控了局面,他有些惋惜的摇摇头,像是在为骨的背叛感到不值。
“之前就想着什么能够保护我的宝宝,就随意装了个电击装置,没想到今天能够派上用场。而这个装置只能用我的手来开启......”
袁说着有些得意的笑了。
生长的骨节停下来,骨叔侧过头看向袁,眼里没有一丝波动,仿若平静的深潭。
他包容将死之人的无知。
木落紧盯着两人的动作,袁得意的讲着话,骨叔放下了贴在玻璃罩上的手,指尖的骨刺仍在生长,长到三厘米左右停了下来。
木落知道是时候了,转头对着袁开启了嘲讽:“难道没人和你说过反派死于话多吗?”
在袁将头转向木落的一瞬间,骨叔和木落同时动了,冲了上去。
刚才被试出来的地上机关已经对木落失去效果,只是每一次落地她都小心地避开了可能存在的陷阱,动作更加迟缓了些。
而这些机关对于骨叔来说根本不算是障碍,抓住他脚的铁钳手他随意的一缩就从铁手里把脚提起来,落人的深洞不过抬脚就被他跨过去,瞬间抬升的地锯向上切割,他微微一勾脚已经借着生长的骨刺抵消了磨锯踏到另一块地板,他的身体就是他最强的武器。
地面的机关和武器不断的在损耗,被两人夹击的袁有些着急了,啪一下按了椅子上一个按钮,把天花板上的机关也启动了。
这次就是无差别的攻击了,袁也需要躲闪来自上方的攻击,但是知道攻击模式的他显然比木落和骨叔两人更从容些。
来自上方的攻击就不是普通的威胁了,完全就是可致命的伤害,突然的重物落下,或是弹出的枪身定向扫射,木落躲避来自上下两面的攻击同时还要负责进攻已经狼狈不堪,整个空间都是她大声的喘息。
骨叔的衣衫也有些乱,时不时落下的子弹让他有些烦了,猛然间全身都开始冒出了尖锐的骨刺,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这些疼痛已经不足以令他在意了。
在枪管冒出的一瞬间他掰下身上的骨刺朝上方一扔,子弹被堵在了里面,上方冒出的机关被骨叔一个个堵住,他的进攻再次快了起来。
袁见势不对,快速的坐在椅子上退离,重新扬起了他手中的遥控装置,骨叔像是没看到他手里的东西,快速向前贴近,袁强调似的晃了晃手臂。
趁着袁的注意集中在骨叔,木落瞧着空隙一脚踢过去,他手上的装置被打落,顺着她那一脚的力道滑到了房间的阴影角落里。
三人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了那一片地面,角落里传来了低低的泣音。
刚才事情急转,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忽略了忽然停下嘶吼的波,千泪流满面的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望着中心被笼子困住的女儿呢喃:“宝宝...”
“妈妈”明明已经不太会说话了,波的嘴里却清晰而明确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水波里听不见真切的声响,千却清楚的知道她的宝宝正在在叫她。
千看向地板颤抖着捡起了地上的装置。
袁露出了笑容,“千,过来,递给我。”
地面上经过刚才的战斗已经满地残骸,到处都是骨叔身上散落的长短不一的骨刺。
千一步一挪的向着三人的方向走来,眼睛却没在看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她满眼只有她的女儿,她受苦的宝宝。
“宝宝,妈妈在努力了,世界很快就会变得很安全,到时候你就可以随意的出去,没有谁会说你。”千自言自语的向前走,像是在安慰波,却更像是在宽慰自己。
袁不耐的催促,声音沉了下来,“千,递给我。”
像是被袁这一声唤醒了,千一个激灵,顺从的朝着袁的方向过去,全身都颤抖起来。
“对,就是这样,过来。”
千离袁只剩下几步路的距离,袁满意的伸出了手。
看着袁伸出的手,千却忽然将手缩了回去,把遥控器放在了怀里,摇了摇头表示了无声的拒绝。
袁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了,他半是微笑半是威胁道:“千,想想宝宝...”
这句话就像是触到了什么机关,千怒喊一声,一下子朝袁冲撞了过去。
这一举动却正和他心意,从她怀里夺过遥控器,借着千的冲力将她反手一推,把她推倒在满是机关暗器的坑洼地板上。
重新取得主动权的袁不再看地上的千,接二连三遭遇超出计划的事情,一直压制千的权威也在这一刻受到了挑战,他已经没法再保持温和的笑意。
撕下面具,他带着愤怒扭曲的面容,夹杂着变态的慈爱,快步朝着波走去,狂热的赞颂着开口:“等实验成功,我的宝宝将会成为这个世界完美的女王,一跃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明,而我作为神之父必将受到万人敬仰,你们谁都无法阻止我...”
千被袁一推撞在地板上,重重的一下,眼睛都花了。
听到袁说的话,她迷蒙的睁眼,看见袁一手拎着装置,另一只手在操作台上不断点击,明显是在开启什么东西。
耳朵嗡嗡的响,袁之后说了什么她有些听不清了。
......
“宝宝,今天和你聊了什么?”
“她不叫宝宝,她有她的名字。”这次的木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满脸认真的看着我。
自从放开了对地下空间的控制,几乎每次木上来,我都要问一遍宝宝的情况。
时间久了熟悉之后,木的话也多起来,不过多数是好话,看来是这次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开口的,我没有反驳她,摆出了想要听下去的样子。
见我没有不想听的意思,难得的,木和我聊起来过去。
木在家里原来也有她的昵称——落落,包括在育儿所的时候,即使每个人都是单个字,三个教官私下里叫木名字的时候也总是喜欢喊她木木。
木在讲这些事的时候,脸上很开心,我看着她也开心起来,近来和她在一起聊天总是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在她身上我总感觉到曾经快乐的自己,让我终于能够呼吸。
她说她从来不觉得这些称呼有什么,这些都是对一个人喜欢的体现。
只是,木说到这里却突然顿了一下,这停顿的一秒让我突然有些慌张。
她一字一顿的对我说道:她一直都能听出来,我每一句宝宝的前面都隐隐缀着两个字——我的,我的宝宝。我把宝宝看做自己的所有物,一直以来的为她好,不过是为了我自己好。
原来我一直带着这样的想法吗?我忽然对长久以来的自己产生了深深地疑惑......
“当一个人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生存在世界上的时候,她就不再是谁的谁,你可以赋予她名字,但即使你赋予她再多的名字,她也只是作为她自己而存在。
赋予她名字是你对她的爱,回应你的呼唤是她对你的爱,对你的无数次妥协和忍让是她独属于你的温柔,她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她也已经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了。
你听过她的意见吗?你想过她真正的感受吗?
千,她的名字到底叫什么?”
“......”
木落的问话回荡在耳边,千挣扎着爬起来,拾起了地上的骨刺,奋力朝袁扑过去,为了她的孩子她终于挣开了无一处在又无处不在牢笼,袁没料到千竟然会反抗,措不及防之下被千扑到。
没有子弹,没有陷阱。
两个曾经在世界都算是顶尖的人才滚作一团以最原始的方式扭打在一起。
终于千的骨刺在被袁制服压在地时重重一挥,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脖子里,袁的头一下子坠了下来,一根骨刺同时穿过了两个人的身体。
“波!”千瞪大眼睛拼尽全力喊出了这一声,她努力扭头想最后看看她的女儿,没来得及转头,雪白的光就已经照亮了她。
她想起白天木在她怀里对她说的那句话:“波想见你,想了好久好久。”
无尽的悔恨掺杂深浓的爱混在最后一滴泪珠里,滚落她满是泪痕的脸颊。
千就这样死了,带着罪恶的袁干脆利落的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