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冯家阿兄,若是他人出了钱粮,那这马场岂不是他人说了算?”
花鬘终究是族里的少族长,基本政治常识还是有的。
若是能把全族人都迁过来,过上好日子,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但是若是自己的马场被人把持了,岂不是把族人置于他人的掌控之下?
“怎么会是他人说了算?”
冯永奇道,“这天下想要出钱粮建马场的人多的是,但除了我,谁能建得起来?若是说谁出的钱粮多,谁就说了算,那他们还来找我做甚?”
“所以说这马场份额,谁占多少份额,我们说了算。谁要是敢不服,就让他滚蛋好了。这种求都求不来的事情,我就不信有人敢挑刺。”
花鬘一听,立刻瞪大了眼:这人,怎的这般厚颜无耻?
不过……此人在这件事上越是厚颜无耻,那不越是对自己有利?
想到这里,花鬘又开心起来。
冯永凑过去,鼓动三寸不烂之舌,蛊惑着某个性格直爽的南中妹子,“再说了,你是阿梅的好姊妹,阿梅在这里头又有份额,难道我还会害你吗?”
冯永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充满了诱惑力。
“你既然知道马场这个事情,那就应该打听过南乡的牧场吧?南乡牧场里头牧民的日子过得怎么样,想必你也有耳闻,衣食无忧那是最基本的。”
“不夸张地说,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落户南乡县而不可得呢。等过上两三年,这马场做起来了,你敢说那里不是第二个南乡县?”
“那时你的族人也在那里立了足,我可以直接给他们上户籍,那就是地道的本地人了,不比呆在益州郡那穷山恶水好得多?到时候想干什么不行?这可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事呢!”
花鬘听了,怦然心动。
“冯家阿兄,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花鬘眼中含着热火,只觉得全身有些燥热。
她不是傻子,祝融族要真能重新在越雋那里立足,自己手头又有产业,过上十年二十年,虽然不敢成为第二个益州郡孟家当然,诸葛阿公也不允许有人成为第二个益州郡孟家。
但能成为自己真正的倚靠就够了。
总比如今自己一家在锦城犹如无根浮萍的模样要好。
“当然是真的。”
冯永拍着胸脯说道,“莫说是祝融部,若是有关系亲近的部族找到你的门下,也可以答应他们。”
尽全力掌控南中夷人,以减少南中的叛乱,是诸葛老妖的既定政策,不怕他们人多,就怕他们不来。
除此之外,冯永还有一个算计。
那就是益州郡的夷人迁到了越雋郡,一开始肯定是人生地不熟的,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关系,只要大枣加大棒,他们就只能乖乖听话。
至于越雋本地的夷人,若是听话最好,不听话也不打紧,以夷制夷这种事情,南乡县有样板工程!
花鬘就算明知冯永有着自己的目的,但哪里会想到这些,此时一听到他的保证,当真是差点喜翻了心。
她实是没有想到,此次的收获竟然大出自己的意料之外。
过来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又要被气得哭鼻子呢!
没想到这一回冯永竟然这般好说话。
想到这里,花鬘心里暗道,看来阿梅还当真是受他的宠爱,不然何以我一说要这马场有她的份额,他就这般好说话?这般说来,以后还是得要与她多多交好才是。
两人搞完某种交易,各自觉得挺满意,相视一笑,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
于是冯永终于问出在心里疑惑了好久的问题,“花娘子,我有一事想问问你。”
“冯家阿兄请说。”
花鬘心情大好之下,这一声冯家阿兄叫得倒是心甘情愿。
“我记得你们族中,有一种壮妇,力大无穷,不知是训练出来的?”
南中味县与花鬘比试之后,关姬曾对冯永说过,张角手下的黄巾力士和祝融部族的壮妇有很多相似之处。
本来这个事情也就是给众人增添了一些谈资而已。
但对于冯永来说,却是一个值得留心的事情。
哪知花鬘听到他的问话,却是脸上起了警惕之色,“这是我们族中的秘法。”
冯永早就想到了这个说法,他本意也不是要这个秘法,“我想知道的是,这个秘法,是不是只有你们族里才会?”
“那是自然。”
花鬘自得地一仰头,“我们祝融部,可不就是靠了这等秘法,才不受别的部族欺负。”
“有没有可能不小心流传出去?”
冯永又问道。
花鬘摇头,斩钉截铁道,“断然无可能。这秘法,就是我也不会,只有我的阿母会。我若是想学,只能当了族中君长才行。”
冯永看着她,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可是四十年前左右,中原曾出现过一批人,男女皆有,同样是力大无穷,和你们族中的壮妇几乎就是一模一样。”
冯永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一下,仔细地看向花鬘。
花鬘听到这话,却是没有任何异常反应,反倒是瞪大了眼,一口反驳道,“不可能!我们族中只有女子才能那样……”
看到花鬘这模样,冯永相信她是当真不知道这个事情,当下就是有些失望,点点头说道,“也是。看来是我想错了。”
谈完事情后,花鬘很快就离开了。
冯永却依旧坐在座位上,神情有些凝重。
穿越到魏晋时代,所有人都绕不开一个历史阴影,那就是五胡之乱。
在沮县与秃发阗立相遇时,冯永就曾听对方提过鲜卑拓跋部的天女传说:天女子孙,世世代代做首领。
这个传说很多人眼里,可能就是一个笑话。
因为如今的鲜卑拓跋部族,势力不算太强,常受其他部族的攻伐不说,甚至前些年还分裂出去了一个秃发部。
如今还在为了寻找一个固定的草场而不断迁移。
在这个乱世,拓跋部族随时都可能像那些无数的小部族那样,一夜之后,就消失在茫茫的草原上,或被灭族,或被并入其他部族。
但冯永知道,按正常历史,就是这个北方草原不起眼的拓跋鲜卑部族,最后统一了北方,建立了北魏。
天女子孙世世代代做首领的说法,不是传说,也不是臆想,而是一个真正的预言,而且是将来会实现的预言。
但对于冯永来说,真要有天女驾着天车从天而降在他面前,他的第一个反应不会是跪拜,更不会像拓跋诘汾那样和人家睡一晚后就相信她的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后代。
而是把她牢牢绑住,然后严刑逼问她时光隧道的下落。
所以与其让冯永相信这世间当真有天女,还不如相信是有人使了某种不为人知的手段,想利用北方部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不管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值得他们百年如一日地去支持一个北方草原部落,但有一个外部环境是必须的,那就是天下大乱,这样他们才会有机会达成目的。
而造成如今天下大乱的,就不能不提黄巾之乱。
要提黄巾之乱,就不能不提张角。
而张角,又曾师从世外高人。
张角手下的黄巾力士,正是在最初搅动天下风云的急先锋。
至于黄巾力士……只有张角知道如何培养和如何驱使。
无论是天女传说也好,黄巾力士也罢,其运作手法都给了冯永一种很是相似的感觉。
每每想起这两个事情,冯永总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总是感觉到有一个巨大的阴影若隐若现。
这个阴影,就叫世外山门。
他当然更愿意相信这是他的异想天开,但冯永从来没有忘记过,当初第一次见诸葛老妖时,即便是这等才智绝伦的人物,亦对山门有所顾忌。
原本以为可以从花鬘这里得到黄巾力士的一些线索,没想到却是落了一个空。
过了好久,他才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希望是我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