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一觉醒来格外舒适，却有一人除外——乔子雁。

自从乔子雁从房内出来，漠兮滴溜的一双眼睛没有一刻从她的身上滑过，忍不住窥探拐角没去的身影，双脚没有支配似的向她越走越近。

背后突然冒出的声音把乔子雁惊了一哆嗦，手上的篮子往地上一落，七八个鸡蛋碎在一堆青菜当中。

“哟……你看看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连东西都拿不稳呢。”

乔子雁看也不看他一眼，蹲下身子整理狼藉的地面，漠兮笑嘻嘻的也蹲了下来，刚刚曲下膝盖，乔子雁胡乱的将混着蛋液的蔬菜扔到篮子，转身就走向外面。

“姑娘去哪儿，需不需要本二爷的帮忙？”漠兮三步并作两步就追上了乔子雁，也不管她乐不乐意，拉过她手中的篮子，露出足以亮瞎人眼的一口白牙。

他愿意提篮子就让他提去，乔子雁懒得理他，拿过小木桶走向远处的小溪。刚打满的一桶水转眼就被人提了过去。

“柔柔弱弱的漂亮姑娘怎么能干这种粗活，纤纤玉手粗糙了可不好看。这些人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小小的一桶水在他手上跟捻只鸡似的，眼神紧紧粘在乔子雁身上，被凹凸的石头绊了几次，依旧不舍离眼。

既然他这么喜欢干活，乔子雁也就不客气。把鱼叉跟鱼篓递到他面前。“公子要是不介意，可否帮忙去溪边抓几条鱼，给上祈公子跟歌儿补补身子。”

“漠兮自然愿意替姑娘效劳。只是姑娘的意思是让我独自去，那我可不答应，我怕我会迷路哦。”漠兮将接过来的鱼篓跟鱼叉往后一扔，献殷勤这种事他是要看人和的。

“漠兮，离宫近来是不是太闲了。”难怪久久未听到落下的声音，原来是落在了庞离的手上，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乔子雁顿时喜出望外，迈着小步跑到庞离身边。“我正想着让这位公子帮忙去抓几条鱼，庞先生可是有其他事情吩咐与他？”

庞离不得不为她的聪明点赞。“漠兮既然不愿回去，那就去抓几条鱼回来吧，我也好久没喝鱼汤了。”庞离哪管他不情不愿的脸色，直接把工具硬塞到他手里。“虽然有些大材小用，但我知道你乐意至极，多抓些回来，剩下的做腌鱼。”

看着庞离老谋深算的笑，漠兮恨不得把他上扬的嘴撕到后脑勺，忍不住小声嘀咕“死老头一个，还喝什么鱼汤，吃人汤还差不多。还想阻拦我的桃花运，激将法都用上了，我偏不如你的意。”

“你说什么？”庞离高挑了眉，看来这家伙是三天不打就会上房揭瓦。

“我哪敢说你什么，我去，我去还不行吗。不过离兄，可否让我也在上面玩几天？”漠兮挑了挑眉毛，轻浮的眼神一个劲的瞄着乔子雁。

“你高兴就好。”

“得嘞，我去抓鱼，给你抓满满一篓，让我的离兄吃个够。”漠兮像是得了大赦，竟像个女孩似的一蹦一跳的跑向溪边。

“走吧，该给你疗伤了。”庞离走在前面，能感受到乔子雁的确幸。

跟在后面的她红着小脸，意外的想着他是在为自己解难。“要不我还是先做些吃的，不然上祈公子跟歌儿醒来怕是会喊饿。”

“一时半会儿他们也醒不来，你的情况也耽误不得。否则傻徒弟醒来怕是要怪我没照顾好你。”

他对自己的好一直都是来自于夏笙歌，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失落。只是自己不经意泄露的情感难道从来没有感知？乔子雁忍下内心的酸楚，努力让笑容重新挂在脸上。“好，一切听庞先生安排。”

小小的落寞冲入了庞离的感识，或许是时候斩断不该出现的情感。

偌大的浴盆里，厚重的药草味直冲鼻腔，乔子雁着着单薄的内衣将整个身体没入药浴，庞离依旧如常用一块黑布遮住双眼，指尖的锋利划开手掌，数十滴墨色的血同药浴混为一体，掌中的划痕在眨眼间愈合，跟从未划开过一般完整。庞离将全身的鬼修齐聚双掌，而后将手掌紧紧贴上木桶，乔子雁感受到冰凉的刺激，身子微微一动，随后享受着鬼气在体内徘徊同蛊虫的周旋。半个时辰后，庞离收起了鬼修，离着乔子雁五步的距离，安静的等着她。

“庞先生可是有话对我说？”乔子雁不是笨蛋，庞离的反常跟欲言又止撩拨心绪的同时也让她有些心乱。

“乔姑娘，你是傻徒弟的姐姐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与其说我不是普通人倒不如说我不是人，聪明如你恐怕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所以，与其没有结果，还不如斩断开始，这样对谁都好。这个世上有很多出类拔萃的世家弟子，往后你若是有心于谁，我庞离一定竭力撮合。”来自肺腑的话说的力不从心，几分真假似乎在做了决定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重要了。

乔子雁整了整已经穿戴好的衣服，实际不过是整理自己该如何表达。她笑了又笑，她的笑有孤独，有憧憬，有情愫，有心悸。看得庞离恍惚的同时染上了婆娑的心痛。

“是，我知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也是那一眼，就已经发现这颗心再也收不回来。崖州那些日子……”乔子雁露出一丝苦笑，那些难堪的回忆就让自己渐渐吞噬吧。“我并是想让你可怜我，而是因为那段时间让我明白了内心诸多真实的想法，是爱让我撑了下来。有时候我会想，老天让我经历了那些不好的过去其实是对我的考验，尝尽苦难之后是收获崭新的开始。就像我能再次遇到你。我也知道，一直以来你只是把我当做歌儿的家人，从未把我当做过朋友，说来还是挺心酸的。庞先生，你可以拒绝我，但我不能拒接我的心，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阻止我不爱你。”

庞离抿着嘴，看似柔柔弱弱的外表下却是那般执着，她跟傻徒弟当真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你是傻徒弟的姐姐，我自然把你当朋友。只是，朋友的定义也有许多，拿捏得当是对拿捏不当是错，我不愿你错，也不想我错。”

“是吗？那歌儿喜欢上祈公子是对还是错？”乔子雁眼中含泪，她不明白身份的悬殊真的那么重要，还是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入不了他的眼。

“上祈是人，傻徒弟是人，你是人，可我不是。我是鬼，活了五百年的鬼，也是幽冥的鬼王。”本想把公开的秘密藏到最后，既然无法催动她的情感，那么就将这层薄纸捅破。“所以你不能把我们跟上祈跟傻徒弟做比较。”极无耐心的他依旧耐着性子替她做解，只是他从来不曾了解一个女孩对爱会是何其执着。

“那如果我抱着对你的执念变成跟你一个世界的同类，你可会拒绝我。”

“会。乔姑娘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你要如何我自然无法左右，但从今往后请你勿要越矩。”与其花更多的心思说动，倒不如一刀斩断。庞离说完，头也不回的的离她远去，内心荡起的轻微波澜让他愧惭。

乔子雁放下最后的自尊，在他身后大声呐喊。“我不管你是不是人，我会一直喜欢你，喜欢到你爱上我为止。”

爱上她为止？现在的他不是已经爱上了吗？只是他们的结局并没有未来，庞离的理性始终压制着感性，把自己刚刚萌芽的感情折断在襁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