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笙歌一会儿攀到树上一会儿跑进房内,连着几日皆是这般常态。天刚划亮,她先是到了南宫上祈的房内蹲了片刻,而后如常的挂在树上,向着山下的小道不停的眺望。
“歌儿姐,我刚煮了你最爱吃的油泼辣子面,尝尝?”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红色的汤油看得人食欲高涨,一向嗜辣的夏笙歌看了一眼,脸上并没有看到往日的热情,厨大夫瞧着她的神情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从熬高汤到食材的选配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目的就是为了逗她开心,现在看来,她完全不领这份情,端面的碗慢慢垂了下来,顺便垂下了本来悦喜的情绪。
一心系着久睡不醒的南宫上祈跟失踪多日尚未音讯的乔子雁,让她如何能端起胃口。看着厨大夫隐不住的失落,意识到自己不安的情绪实在不应该影响到旁人,多少有了自责。调整了情绪从树上荡了下来,接过快要掉在地上的面碗。“浪费粮食可耻。”边笑着边夹了一口面送到嘴里,脱口而出的即是赞美。“不错不错,不愧是大厨,棒……”大快朵颐的没用几口就将整整一碗送进了肚子,满意的抹掉留在嘴角的油汤。实际却是一口也没尝出面条的滋味。
厨大夫对她吃德底朝天相当满意,裂开的嘴角说着自己的一番心血没有白费。“歌儿姐,你其实不用太担心了,庞先生已经安排人去寻了乔姑娘,她不会有事儿的。”
“我知道。”夏笙歌勉强扯出微笑,不担心?怎能不担心,一想到她之前的经历就是胆战心惊,再加上她的身体,怎是忧心忡忡可以形容。怪就怪庞离在房子的四周设下了结界,目的是为了防止夏笙歌偷偷遛下山,说什么她身子在幽冥受损严重需要假以时日恢复,可在她自己看来一点事也没有,反而觉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活蹦乱跳中气十足。“我进去看看上祈哥哥,你给师傅也送一碗去吧。”就因为这事,连着几天她都未与庞离说话,就算是照上面,也是气囊囊的瞪他两眼,然后一言不发的擦身而过,表明上如此,心底依旧对他有着关心。
“好嘞。”对于这师徒二人,厨大夫已经见怪不怪,都是死鸭子嘴硬,谁也不愿意先开口打破局面。
月飞儿见夏笙歌进来主动退了出去,她并没有将对南宫上祈的情感尽数隐藏,毕竟她不是一个情窦方开的小女孩,不在乎能不能得到回应,只在乎无悔这一世。
夏笙歌靠着床坐在脚踏上,轻轻拨弄着南宫上祈额前的碎发,安静的呼吸让她静静松下心弦。
“上祈哥哥,都已经五天了,子雁还没回来,你说她会去哪儿?”
“我的身体如何,我自然比谁都清楚,哪有什么受损厉害,就是不让我下山的借口。”
“师傅不让我去找她,你说会不会是他赶走的子雁,再或者,他不想救子雁了?”像是恍然大悟,师傅对自己好没错,但不代表着他会对所有人好,想到这一点,心中顿时惴惴不安。立马起身往着外面跑去,她不能再坐视不管,要是真如此,自己才是害了子雁的罪魁祸首。
“我真是养了个好徒弟,呵……”庞离的突然出现吓了夏笙歌一跳,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背后的?
想着背后说人坏话毕竟不好,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的师傅,但看见庞离阴寒的眼神,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对徒弟的姐姐暗下毒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我庞离自始至终都未说过自己是好人,夏笙歌,你要是后悔了那就斩了你我的师徒缘分,从今往后,你跟乔子雁是死是活同我无丝毫干系。”本来庞离听了厨大夫的话,想着主动示好,顺便看一下南宫上祈的情况,怎么也没想到,一心向好的徒弟竟是这般看待自己,若是她讨巧刚刚燃起的火气也就灭了,她却是出言顶撞,这股愤怒是怎么也压制不住。
夏笙歌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只是骨子里愚昧的倔强叫她不能低头。“断就断,想要做我净魂灵师傅的没一万也有八千,谁稀罕你,动不动就发脾气的死……老……鬼……”特意重重的拉长了最后三个字,惹她,那就别怪她口出恶言。
“净魂灵?好一个净魂灵……”这算是用身份做筹码吗?庞离的眼里显出了只有杀人时才有的寒瑟,鬼气毫不客气的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怎么……”
“阿离,歌儿。”床的方向传来的声音让夏笙歌本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也让庞离收回了渗出的鬼气。“我这一觉似乎睡得有些长了。”
南宫上祈的醒来打破了师徒二人的剑拔弩张,夏笙歌一个箭步渡到了床边,悲喜交集,一下子扑倒了他的怀里。“上祈哥哥你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你吓死我们了。”
南宫上祈由着她抱着,复杂的眼神直接对上庞离,一字一句依旧是轻柔和雅。“让你们担心了,大家都没事吧。”
夏笙歌先是点点头,再使劲的摇着头。“子雁不见了,一定是让他给赶走的,还不让我去找她,子雁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他没完。”
头顶传来轻声一笑。“你呀,就仗着阿离宠你变得无法无天,自己师傅是怎样的为人,你做徒弟的还不清楚吗。别胡乱误会,惹了师徒的感情,我有些饿了,歌儿可否帮我做些吃的。”
“嗯,我马上去。”夏笙歌抹掉挂在眼角的小珠子,倒是雀跃的走向厨房,路过庞离时,落下哼哼,心情得了更多的舒畅。
“你刚刚可是想杀了歌儿。”南宫上祈起身关上门,眼神依旧直勾勾的看着庞离,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何会生对她下死手的念头。
庞离木讷的站在原地,紧闭着双唇,脸色很不好看。
南宫上祈给他倒上了一盏茶,送到手里,庞离看着他,缓缓接了过去。
“最近发生太多事,惹得心绪不灵,她……很多时候太不懂事了。”庞离紧捏着茶杯,杯中的波纹如同心情。
南宫上祈搭上他的肩膀,手掌的温度传递了轻慰“歌儿与你的关系,同我跟你,她跟我都不同,你们若是断了,想要修复就是真的难。情意,道义,凭着意气用事一刀两断,我想你不愿歌儿也不愿。她是第一次为徒,你是第一次做师,置气归置气,切勿动真。”
庞离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胸口的堵塞一瞬得了通畅。“看来死老鬼没有你们年轻人看得通透啊。”
能自我打趣,这件事也算过去了。两人相视坐下,庞离将他未曾参与的所有事无巨细告知与他。
一切做了筹谋的辛俾是有备而来,此事过后恐再也不能大意。
“你身体刚恢复,本来不应该说这些的,要不你再休息一会儿。”
“该休息的不是我而是你。”南宫上祈盯向床铺,给了庞离示意,这些日子他的累比谁都甚,其忧心怕是比他坐镇离宫更费神。加上刚同夏笙歌起了矛盾,现在让他出去,若是见了面也分外尴尬,倒不如让他睡一觉,醒来之后忘作不快。“去吧,我出去走走,再不活动活动,这身子怕是废了。”
庞离自然能明白他的心意,不客气的一头倒在床上,没多久就传来了轻微的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