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了休息的时候，张茵不敢娇气了，哪怕是吃不下也吃，早上没吃饱的后果，就是差点从马上摔下去。这要是摔下去，将军的一世英名可就毁了啊。

其实要说起来，作为常年行军打仗的将军，这点苦，体能上是能支撑得住的，哪怕是换了灵魂，肉体的承受程度是不变的。也就是说，还是张茵自己太弱了。

“那蛮族果然开始整顿休息了。”张茵在主营刚接到了情报，到现在为止，都和预计的一样。

“派出的精锐骑兵怎么样了？”

“已经到了虎啸山，再过两天，大概就能到风城了。”

“很好，退下吧。”

张茵一挥手，下方站着的斥候就退了出去。

然后张茵就呆了。是不是现在就没有什么事了？她悄悄对旁边的林织语眨眼，很神奇的，林织语居然懂了意思。

“将军，如今一切按计划进行，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如今天就让大家好好休息。”

张茵一副思考良久才决定的表情：“也好，那大家就先回去好生休息吧。”

众副将听了，终于放松了绷紧的弦。生怕将军再问“你们有什么想法”，逃也似的退出营帐。

“为什么感觉她们很怕我？”

“那是对将军的敬重。”林织语睁着眼睛说瞎话。

张茵一听，得意地挺起胸膛，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泄了气。

她根本不是将军，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她最多也只能苟且几日，林织语是个厉害的，排兵布阵或许能靠她强撑，但总不是长久。更何况，第一次议事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原身才是这里面的主心骨，那些副将不堪用，只会听话办事。

可是她根本不想告诉别人真相，如果说出去了，会被当成妖怪烧死的吧。她不想死，可若是战败了，依旧是个死。该怎么办？

“将军？将军？”

“嗯？”

“将军，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刚刚喊您您也没听见……”

“嗯……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说着，张茵就神魂不宁地走了。

林织语觉得她处处都透着不对劲。回到帐中仔细思考了片刻，发现将军不对劲的地方还不少。

以前将军再苦再累都会早起练功，现在已经没看见将军练过了。以前议事，将军都是想好了应对方法直接吩咐下去，然而昨天，全是她在说。以前将军永远都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刚刚，将军却求助地看了她一眼。以前将军也从不和她说这么多话，哪怕她是将军救回来的，哪怕她做了军师。

为什么会不一样呢？这些变化，都是从将军回都之后开始的，不对……应该是受伤之后，将军以前从来没有在换药的时候吭过一声，然而那次重伤，醒来的将军第一次换药居然是鬼哭狼嚎的。

她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如果这个人不是将军，那会是谁？明明错漏百出，为何将军府却没发现异状？莫不是将军府也参与其中？难道和这次蛮族各部突袭边疆有关？不可能，张芸环大将军护国几十载，先皇欲让位于她她也没接，谁都可能叛国，唯独她不会。那她伪装成将军的目的究竟为何？将军府是否真的知晓这一切？如果她不是将军，那么真正的将军现在何处呢？

怀疑在林织语心中狠狠撕开了一个口子，让她心神不宁。努力冷静之后，还是决定不打草惊蛇。

她想着这几日和将军的对话，隐隐觉得她不像是坏人。

三日后，大军也已过了虎啸山。

按照预先设想的，蛮族各部在昨天就已经开始夜袭了，也不知情况如何。

张茵在心中掐算着日子，今晚大概就能收到消息了。

还没到夜晚，远远地就见到一个浑身是血的斥候跑过来。林织语视力极好，忙驾马迎上去，好在那一身都是敌人的血。

张茵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整个人都不好了，又不能避开，只得屏息忍耐。

林织语瞧她脸色不好，于是主动问那斥候：“发生了什么事？战况不好吗？”

“报将军，已经一举歼灭突袭敌军，但是……明珠将军身负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什么？”众副将听了皆一脸不可置信。

只有张茵和林织语一脸淡定，张茵是因为不知道明珠将军是谁，林织语一直都很淡定。

“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不是吗？为什么会这样？”周荨问道。

“敌军撤退时，明珠将军说乘胜追击，最后遇到敌方援军被围困山林，突围后只剩明珠将军和一位副将了，明珠将军背部心脏位置中了带倒刺的箭。”

又是心脏位置，带倒刺的箭……张茵心里叹息一声，活下来的几率恐怕不大了吧。

“那这样，风城岂不是群龙无首了。”林织语担忧道。“将军，属下认为，将军应带一队精锐快速赶往风城，否则风城就危险了。”

张茵看了一眼林织语，这人，一直都很冷静，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如何解决眼前困境。

可是，去战场？她又不是真正的将军，去了有何用？

“不急，还需好好规划。”她的声音毫无底气。说完，策马向前跑去，渐渐地偏离了队伍。

她想逃走。

林织语察觉出不对劲，连忙策马跟了上去。张茵加快速度，林织语也跟着加快速度。

“别跟着我！”张茵吼道。

林织语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跟着：“将军这是要去哪儿？群龙不能无首，离得太远可能会影响军心。”

“本将军命令你，不许跟着我！”张茵已经快被逼疯了，声音在呼啸的风中不断被撕扯，像被释放的地狱恶鬼，咆哮着要把周围都染上绝望。

“将军！”

马儿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张茵来不及反应，被狠狠摔在了地上。一瞬间，仿佛骨头都散架了，刚穿越过来时的那种疼痛感如今遍布全身。“啊！”

林织语急忙下马去查看：“将军！你怎么样？哪里疼？”

张茵抬眼，在林织语的眸中看到自己，被摔了一头草一嘴泥的狼狈模样，让她失去了挣扎的欲望，她缓缓说道：“我不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