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武从文,哪里就是那般容易的。”那乞丐也没有继续评论,只是那壶新酒很快就见了底,“伙计,再上一壶。”
小伙计此时已经不是刚才那般怠慢状态,上来就说:“您二位的饭钱酒钱,刚才那桌客人已经结了。
两位尽管吃喝,便是在这里吃上三天,钱都是足足的。”
乞丐没有客气,又要了些吃食,继续聊天。
“那赵国公一定是被驴踢了脑袋,不然怎么一拍脑门想出这么个折腾子孙,既费力又不讨好的法子,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
那道士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情,“还能是谁,这么阴毒的方法,就是出自阴损小人之手了。
不光弃武从文,辅佐当今圣上的谢国师还在二十年前,将这赵国公分为东西二府。长子赵风继承爵位,次子赵颂本来读书不错,想走科举之路,却被赏赐了一个主事头衔,还将赵国公府的其余家产分了一半出来。
外面架子看着不错,内囊却已耗费颇多,所剩无几。侯爵也非世袭,而是公侯伯子男逐级递减,真不知这两府里能风光到几时。”
乞丐闻言皱眉,“还是这些读书人厉害,折腾起人来,真是一点都不手软。”
顾秋自羊角辫走后,又坐回了赵鸿飞身边,听了这话,低声说道:“此乃半舌谢国师之计谋,折损功臣之法,可见心毒。”
赵鸿飞听罢,不做任何停留,也没有半句评论,只是收拾了东西带着早已吃完的徐颖坐上马车就往赶去。
只是,那道士和乞丐,好像也吃完了。
赵鸿飞刚上了马,那道士同时起身,从袖子里掉出一个碧绿色的镯子。赵鸿飞的眼睛马上就直了,他跳下马来想要抓着道士问清楚。
可是,哪里还有道士跟乞丐的人影,只是远处隐约传来道士的声音:“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徐颖发现自从在食肆那边遇上那两位闲聊的道士和乞丐之后,赵鸿飞的神色就有些恍惚,神游天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羊角辫看在眼里,直接道:“明珠儿,你一直看着赵鸿飞,想说什么就去说啊。”
徐颖还未说什么,红豆倒是开腔了,“薛姑娘,女儿家要矜持,要矜持一点。”
羊角辫看着她,好奇地问道:“矜持是什么,就是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憋在心里,不去说,也不去做?”
红豆诧异道:“难道你没有读过女戒,还有女子四书?”
“那是什么?”羊角辫兴趣满满地问道:“我从前只看过医书,其他的书都没有看过。哦,不对,不对。三字经,还有千字文,我是读了的。”
红豆有些挫败,已经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那你的长辈,比如娘亲祖母这些,就没给您立过规矩什么的?”
“我爹娘,在我不记事的时候,已经不在了。我周围的都是我的小辈,就他们,想要给我立规矩?”
红豆听了这话,有些哑口无言,但是,心底莫名有种羡慕。
“薛姑娘,那你的名字是谁取得?”
“我爹娘啊,”薛舒天很开心地道:“我爹娘希望我舒舒服服地度过每一天,别太在意其他俗事。”
听了这话,红豆更加羡慕了,“薛姑娘,你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有啊,好像是有几个哥哥来着,只是从来没有见过。”
“那岂不是很孤单?”
羊角辫摇头,“我爹娘收了一大堆的徒弟,他们又有一大堆的徒子徒孙们。谷里热闹得不得了,很好玩的。”
红豆问道:“既然如此好玩,你为什么还要出来呢?在谷里一直待着,不好玩吗?”
徐颖对着羊角辫姑娘是越来越好奇了,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羊角辫道:“谷中规矩,到了一定年龄就要出来历练,连我也不能例外的。我身上还有婚约,我爹娘走前告诉我,必须履行这婚约。
不然,我哪里会出谷。”
这羊角辫姑娘,你说她不通世俗伦理,但是,却很聪明,有些事情比徐颖这个过了两世的人看得还透。
有时候,徐颖真的搞不明白,这姑娘到底是真不通世俗,还是知道了也依然故我。
“明珠儿,你家赵鸿飞刚才从地上捡了个物件儿,可能就是那个东西惹得他现在这副模样。”
果然,徐颖感觉没错,这羊角辫的洞察力,真是敏锐。自己想知道什么,她能觉察。赵鸿飞刚才捡东西这细微小事,她也能看到,真是厉害。
到了住宿的时候,羊角辫、徐颖还有红豆一间,其他三人一间。
青竹一进来客栈就去马房喂马去了,留下顾秋和赵鸿飞两人在房间里。
“说吧,这一路上,怎么都不太对劲,”顾秋憋了一肚子话,终于说出来了,“你觉得那个道士……”
“那个道士,就是义父。”
顾秋错愕,“全疯神算徐广陵?”
“难得你还记得他的诨号。”
“想想,也只有他能知道这么多赵国公府的事情,而且也只有他才会那么一副口吻去说半舌国师谢玄朗了。那他身边的那个乞丐是谁?”
赵鸿飞道:“不知道,但是武术境界不低。”
“有一品吗?”
赵鸿飞扫了他一眼,“最低一品吧。”
“那他是金刚、通玄、自在、地仙境的哪一个?”
赵鸿飞摇头,“这四境界,恐怕只有天象楼的那位楼主,才能看出来了。你我还没有那种眼力。”
顾秋揉揉鼻子,有些可惜地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好问问他,我的亲事。”
“我看你一路上对那小丫头照顾有加,怎么着,还想找到我义父这个媒人感谢一下?”
“你可拉倒吧,我尊老爱幼不行吗?”
关于这婚事,是板上钉钉,绝不可能更改了。顾秋也没有为难自己和别人的习惯,他只是想问问,怎么就把自己和薛舒天那种年岁很小,辈分却吓人的丫头牵了红线,订了婚约。
这个,恐怕只有再见到徐广陵才能问出来了。
顾秋又道:“你义父既然出现,为何不和他女儿相认?也不和你相认?”
“义父自然有他的道理,只是有一事,我想不通,”赵鸿飞把那玉镯子放在桌上,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把当时定亲的信物,给我留下呢?”
顾秋目瞪口呆地看着赵鸿飞把两家的信物拿出来,一个通体碧绿的镯子,还有从盗贼身上发现的那块莹润透亮玉佩,以及一纸婚书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正好被刚进门的徐颖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