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贾天鸣第一次在贾梦面前自称“爸爸”。

听到这两个字从他口中亲自吐出，贾梦再也不想抑制住泪水，当着他的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爸爸！”

这一刻，贾梦不愿意去想那些复杂的勾心斗角，只想纯粹地叫出这个称呼。

贾天鸣听到这一声叫唤，似乎有所触动，原本犀利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温柔，和餐厅里明黄色的柔和灯光一起洒在贾梦的脸上。

“我不想再接受电击治疗了！”贾梦哽咽着说，表达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贾天鸣站起身来，走到贾梦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地捏了一下，说：“那你愿不愿意让我这个爸爸，继续当你的监护人？”

“我想我的病已经好了，只是还有一部分记忆没有找回来……请相信我！我会坚持服药治疗，一定可以痊愈的！”贾梦声嘶力竭地喊出来。

“痊愈？”贾天鸣冷笑了一下说，“你痊愈了，选唐小健当监护人怎么办！”

贾梦甩开贾天鸣的手，说：“爸，如果你是真正爱我的人，就请你相信我也是真正爱你的人。”

贾天鸣不说话了，若有所思地回到对面的座位坐下，拿起桌子上的刀叉，开始吃起晚餐来。

贾梦也开始低头面对眼前的晚餐。

长长的餐桌上，并没有像满汉全席那样摆满菜肴，而只有两份标准的西式套餐，分别摆在她和贾天鸣的面前。

一块鲜嫩的七分熟牛排，搭配金黄色的荷包煎蛋，几只鲜虾、两块西蓝花和一瓣西红柿像装饰品一般点缀其中。

桌布中间的丝带依然像楚河汉界一样将这对父女泾渭分明的隔开，丝毫没有因为刚才那几分钟的动情而改变什么。

贾天鸣没有拿起刀叉切牛排，而是率先拎起一只虾，认真剥起壳来，说：“过去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贾梦的眼睛落在贾天鸣剥虾的手指上，惊奇地发现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卡地亚的经典款男士戒指！

她顺着目光看到贾天鸣把虾肉送进嘴里，自己也不自禁地拎起一只虾，想要剥起来。

然而，她发现餐盘里的虾竟然是已经剥好的！这不难想到这一定是马雷特意为她做的！

她想到世上唯一一个让她感到温暖的人，居然只是一个像马雷那样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眼前这位与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亲生父亲，却让她感到如此冰冷，心里的悲凉感油然而生。

“爸，您不如直接告诉我，过去的事情中，您希望我记得什么，不记得什么吧。”贾梦说。

“你还记得你妈妈吗？”贾天鸣抬起头来看贾梦，戴着钻戒的那只手握成拳头，悬空而停。

在灯光的照射下，贾天鸣的戒指格外闪烁，比游戏里任何一枚极品属性的装备戒指都要耀眼。

贾梦顺理成章地想：贾天鸣是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他贵为市值过百亿的网梦科技创始人，多年来一直保持着单身，可如今却发现他还戴着结婚戒指，难道是……

她忍不住反问了：“您手上的结婚戒指，是为了我妈妈而戴吗？”

贾天鸣下意识地把手放下来，右手的手掌打开，遮盖住左手的戒指。

看得出来，他既想戴着那枚戒指，却又不想让别人关注。

“看来甄似雪临死前，一定有跟你说过什么。”贾天鸣脸上的肌肉略显紧张，试探着说。

甄似雪？

原来我的妈妈叫甄似雪！

贾梦闭上眼睛，那张熟悉清冷的女子面孔再次浮现在脑海里！她再次努力搜寻这张面孔在她大脑里留存的所有记忆碎片。

这一次，贾梦除了看到她深陷的眼窝，明亮的眼睛和嫣然的笑容之外，还看到了她正靠着床头坐在病榻上的模样。

贾梦坐在床边，她瘦骨嶙峋的双手紧紧抓住贾梦的手腕，苍白的嘴唇在努力地蠕动，仿佛在对她交代着临终的遗言……

是！她的妈妈一定有说过什么！

可是任凭贾梦如何努力，却再也想不起来了！

贾梦的头痛病又发作了，愈来越剧烈，她双手握起拳头，拼命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大喊大叫起来：“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

“你最好不要记得！”贾天鸣看到贾梦发狂的样子，反而变得异常淡定。

他再次站起身来，站到贾梦的身旁，拿起她面前的刀叉，切了一块牛排，夹起来塞到贾梦的嘴里，做出咬牙切齿的样子说：“就算你记起来了，也最好也不要说出来。”

明明是鲜嫩有嚼劲的牛排肉，可贾梦却感觉嘴里像被人塞进了一团棉花。她含着眼泪，用力咀嚼，再用力地吞下去。

在做吞咽动作的同时，贾梦也顺便做了点头的动作。

贾天鸣流露出满意的笑容，说：“只要你信守承诺，我可以不再送你去精神病医院做电击治疗。”

“一言为定。”贾梦用裹在身上的桌布擦拭眼泪，脸上的粉底和睫毛膏都沾染在上面，“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也请你正面地回答我。”

“你说。”贾天鸣放下刀叉，再次回到原位。

“你若不爱我妈，又为何还戴着婚戒？”贾梦抬起头来目视贾天鸣，期待得到答案，“可你若真心爱她，又为何如此对我？”

“我爱的是当年为我戴上这枚戒指时候的她，不是生下了你的她。”贾天鸣低着头，没有看贾梦，一边把牛排送到嘴里，一边咀嚼着说。

他的脸部看起来僵硬，却竭力保持着微笑。

“那我到底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贾梦忍不住再问。

贾天鸣停了一下，看了贾梦一眼，说：“我只答应回答你一个问题。”

咚~咚~咚~，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请进。”贾天鸣朝着门口大声喊。

这次马雷没有莽撞，得到贾天鸣的许可后才走进来，说：“两位，甜点时间到了，请慢用。”

贾梦低着头，看到马雷在她面前放了一块蛋糕。

又是那块熟悉的黑森林蛋糕！

白色的奶油和棕色的巧克力还是将其那么鲜明的分层，就像她和贾天鸣的关系一样，只有赤裸裸的利益，丝毫没有一丝情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