悕雪有意顿了一下,下面的李执就已经坐如针毡了,悕雪请来了司马璟,还请来了尚书台下面的两位尚书,却没有将他的靠山,当朝司徒、司空司马烈和司马赫请来,他是烈王府的人已经人尽皆知,那现在岂不是前有虎后有狼,背腹受敌。
李执害怕悕雪来个杀鸡儆猴,便先行一步站了出来,不满地看了杜渝、崔洵和荀延一眼,虽拱手行了礼,但语气中仍然趾高气扬,质问悕雪道:
“臣是尚书台尚书仆射李执,殿下与臣等会面商议要事,但在座之人中却未有当今朝中重臣司徒、司空两位大人,反而是来了些无关紧要之人,臣……认为……不妥。”
悕雪听闻,面带微笑,慢慢站起身来,朝李执望去,说:
“李大人说的有理,只是烈皇叔似乎不太待见我这个侄子,我还没进皇城,他就在宫门口就不动声色地送了我份大礼,我现在是受宠若惊,还没缓过神来,不过李大人放心,等我明日精神好了,一定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好好谢谢烈皇叔,不会有失公允。”
悕雪现在神采奕奕,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什么受了惊的神色,李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虽对司马烈悕雪的暗杀计划一无所知,但当听到皇子流于民间的传闻之后,便觉得司马烈会有所行动,难道是被发现了吗?
而且悕雪敢这样暗中请来朝中重臣,这事早晚会传到司马烈的耳朵里,这不是明摆着挑衅司马烈皇太弟的权威,李执不抬头看了一眼悕雪,只觉得悕雪是有备而来,看样子,明日的早朝说不定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李执悻悻而归,悕雪也深吸了一口气,这会面的第一难关算是被她破了,而后,悕雪面露伤情,若有所思,望着屋内的众人说道:
“当年母妃将我送出宫,便是希望我远离皇家是非,多年来,我也已无心与皇家之事,愿做成为一介草民了此残生。但佛祖有意,让我乘圣光降身于白马寺,有幸与太后娘娘相遇,而我听闻母妃当年焚身于宫中,父皇又于半年前驾崩,深感心痛,所以才恳请太后娘娘带我回宫,以祭拜父皇、母妃的在天之灵。”
悕雪边说,边观察各位大人的变化,大豫以孝治国,悕雪此举应该能博得众人的好感,见到有人神色缓和,悕雪接着说:
“……但各位大人也知道,现在,大豫江山多藩并起,岌岌可危,太后娘娘提及,需要一人主持大局,我身为皇子,理应为大豫江山尽绵薄之力,但又不熟悉国事,才请来各位大人,希望了解当今的情况。”
众人沉默了一阵,司马璟接了悕雪的话说:“正如殿下所言,若殿下真想为大豫的江山做些什么的话……”
司马璟拱手在悕雪面前跪下,大呼:
“请霁殿下继承大豫皇位,臣将誓死效忠于殿下!”
司马璟忽然将事情挑明,并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一下子打乱了在场人的思绪,明眼人都明白,此刻便是生死抉择之际,是要选悕雪还是司马烈。
在场的两位老臣不禁蹙起眉头,两位尚书先与他们不敢妄言。
悕雪面露难色,上前去扶司马璟,犹犹豫豫地说:
“璟王爷您……您知道我没有治国治才……难以担此重任……”
这虽是之前与沈行等人之前商量好的台词,但也是她的心神,哪怕到了这一刻,悕雪仍然对自己有所担忧。司马璟没有起身,接着说道:
“按礼律,霁殿下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而在太皇帝病榻之际,顾忌当时的太子察年幼,曾任命了四位辅政大臣辅佐太子治理朝政,殿下也可效仿。”
司马璟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悕雪不知所措,两人一时僵持不下,然而,坐在末端的荀廷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朝悕雪拱手,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荀老头子多谢霁殿下让我进宫,与太后娘娘团聚。”
悕雪朝荀廷颔首示意,摆了摆手,说:
“荀大人客气了,我儿时便久仰荀大人的名声,而且这几日在白马寺,见太后娘娘日日愁容,想着如今后宫人丁稀少,才请您来探望母妃……”
言闭,悕雪挑眉抬眼,饶有深意地看了荀廷一眼,声音也低了下去,说道:
“……而且我忧心与大豫朝堂,有要职悬而未决,觉得若荀大人能再度出山,或许就能扭转朝堂分崩离析之态。”
荀廷先是一愣,然后立马朝悕雪跪下,俯身行了个大礼,缓缓语出:
“荀廷若还能为大豫所用,我这把老骨头也在所不惜。”
悕雪听闻立马上前,扶起荀廷,朝他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
“多谢荀大人成全。”
曾经的肱股之臣,因为悕雪再入官场,其态度不言而喻。
悕雪和司马璟一行人也是在赌,赌荀廷是否愿为荀氏一族的名声再临官场,赌荀廷本人是否还对功名利禄有所留恋,幸运的是,悕雪他们赌赢了。
李执听后,不禁打了个寒颤,悬而未决的要职多半就是指的尚书台之首尚书令一职,自己这个副手好不容易把控着整个尚书台,此刻,荀廷若是回朝,恐怕就穿是要占据这个位置,而自己多年的夙愿就要灰飞烟灭。
李执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再妄言冒犯,只能缩在位子上,观察形势之变。
左如晦迟迟没有说话,悕雪知道他是个老骨头,当年他曾与荀廷同朝为官,左如晦正直而荀廷圆滑,两人常常互看不顺眼,但现在,荀廷之举一下子改变了屋内的形势,他也不得不开口。
“臣同意璟王爷所言,殿下是太皇帝的血脉,理应继承大豫江山,但也因多年流落在外……臣也认为应向太后娘娘请旨,任命辅政大臣,助殿下继承大统。”
左如晦十分清楚司马烈与司马璟在朝堂上剑拔弩张的情形,两人若能相互制衡,还能还大豫一片安宁,但自从司马辽驾崩,这一平衡就被打破,而此时突然冒出个的司马霁,说不定能成为制衡这两大权臣的关键,但他能忽然得到司马璟支持,两人背后不知做了交易,这一点让他觉得不耻。
但没想到的是,司马璟居然主动提到了辅政大臣一事,若是立辅政大臣,必有太皇弟司马烈,这岂不是与胁幼子专权一说法背道而驰,所以是他想错了吗?
左如晦疑狐地看了悕雪和司马璟一眼,见悕雪白净瘦弱的小生模样,完全没有成为一国之君的气度,左如晦虽然完全不看好悕雪,不过也觉得悕雪贵在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并非火急火燎地想霸占皇位。
而且荀廷的加入,左如晦虽然不喜欢荀廷的为人,但是也知道他的能力,他若能在尚书台掌权,现今,司马烈控制尚书台,借此打压中书台的状况也得以缓解。
所以,在左如晦看来,此举是利大于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