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起，慢慢散开墨般的夜，时辰方早，一层薄薄的雾气松松散散地笼着安静的街道和早起劳作的人们，到处洋溢着静谧的生气。

天地一片朦胧，但空气中仿佛带着新露的清新，西就忍不住深呼吸，想要驱走身上的瞌睡虫…

手紧了紧肩上不大的小包袱，西就在刚支起的面摊找了个位置坐下，跟老板吆喝一声：“老板，来碗素汤小面，不要葱，多放点你们家的秘制小蚕豆儿。”

老板一看是他，一手把面条扔进冒着腾腾热气的锅里，一边熟稔地招呼：“西就小哥儿，今个儿起那么早呀，怎么就你一个人呀，凌老头呢？”

“他呀，跟我家老太快乐去啦，剩我一个孤家寡人了！”不提还好，一提西就就满肚子火气。

前个儿老太让他去山里寻些药材，他在山里寻了好几天终于把东西凑齐了回来，结果已经人去楼空，剩桌面上一张轻飘飘的白纸。

“我的好西儿，为师跟老头去仙游了，以后你自个儿照顾自个儿吧，别想我们，有空找你玩儿。对了，还有件事情要你帮为师走一趟，我有个挚友，名宋廉，三年前被奸人所害一家人死于非命，你有空去凌京帮我调查调查，算是还我跟老头这几年养育之恩，毕竟一把尿一把屎把你养得那么独立自主活泼生动，也挺不容易的，一定要把那奸恶之徒揪出来好好折磨一番，为师重重有赏…”

这老太，一声不吭走了，留下这莫名其妙的事情，那个宋廉，也不跟她好好介绍，她去哪里找这个人呐？这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她往哪儿开始着手…

要不咱也去逍遥快活，甭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转念想到自己体内的蛊毒，西就打了个冷颤，实在不敢，一年一颗的救命药还得靠二老呢。已经死过一次，这再世为人，西就格外惜命。

好歹跟着凌老学了三年，虽未大成，也算个小国手，可这蛊毒连老头都只能勉力控制，她就更没办法了。话说她运气怎么那么背，上辈子绝症而亡，到了这里换了个身体再世为人以为是老天眷顾，却是这么个破败的身子…幸亏这俩人还算有良心，走之前还记得帮她多留了颗药，不然只剩半年时间，她该找地儿哭去了。

老板把面端上来才看到西就放一边的包袱，惊讶问道：“西就哥儿，你也要出远门呀？”

“对呀，世界那么大，我得上那繁荣昌兴的凌京见识一下！”西就壮志满满说道。

老板兴奋了，顺势在西就旁边坐下，说道：“哎呀，你要去凌京呀，听说那宣王爷在西北打了胜仗，这会儿正好回京述职，去到京城说不定你还能目睹宣王爷和华将军的风姿！”说着已是一脸向往。

西就吃了一口面，嘴里胡诌道：“此番我就是仰慕那王爷和将军的天人之资，特地赶去观摩的！”

老板啧啧称道，满眼艳羡，说道：“小兄弟，若我年轻个十来岁，马上收拾家当跟你走了！”

西就好笑，劝解道：“老板，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身边有如花美眷，膝下有可爱稚儿，正是幸福美满的时候，哪像我孤家寡人漂无定所。”

老板想的确是这个理儿，乐呵呵的继续去招呼客人了。

三年了，这仗打得够久了，连这个边远的西南小镇都家喻户晓，各家各户议论纷纷，也该停了，不然两个国家都会被拖垮。

西就慢吞吞吃完这最后一碗面，这个地方大概不会再回来了，不过最后一个念想。

这些年跟着二老四处为家，每个地方都待的不久，已经搞不清楚自己是别人的过客，还是这些素昧平生，或者仅仅打过两声招呼的人是自己的过客。

总有结束的时候，当最后一抹薄雾被阳光驱散，街道上开始响起各种吆喝声的时候，西就知道该走了。

老板忙完转过头，已经不见了那个瘦小的身影，剩桌上的铜板在阳光上熠熠生辉。

西就在小镇门口找到提前打听到的过往商队，上了牛车，一颠一颠地慢悠悠向凌京出发。

朝阳正好，就不知前路是否一样璀璨？

***

晃晃荡荡七天，终于来到了彭孤山的山脚，商队的武夫们都渐渐脸色严峻起来。

倒不是这山峰有多陡峭，是大家都知道这有个乌风寨占山为王，大当家喜恶不定，却在寨里养了一群好手，说抢你就抢你，一句废话没有。

这商队平日从凌国贩卖丝绸茶叶到蒙国，又从蒙国运些玉石原石回凌京加工，售给贵族王公。这次货物甚多，主顾背景颇大，得罪不起，东家亦是请了众多武夫护驾，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到了这事故多发地，大家心中都隐隐多了丝警惕。

为了养精蓄锐好等明日进入敌人腹地，领队让大伙就在山脚扎营，好好休整。

西就被大家的紧张气氛感染，傍晚的时候在周边林中仔细逛了逛，寻了好些毒草，细细研磨成粉，心想，若真不好彩遇上山匪，撒上两把，死不了人也能争取点时间逃跑，实在跑不了也绝不让你们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