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傍晚,有人传回来仵作开尸检验的结果。那人说的天花乱坠,大谈天神下凡,惩治恶人。
“你是不知道哇,肚子里全是白花花的虫子,一剖开,全都向外爬,把仵作都吓死了。那虫子像我手指这样长。反正我是从没见过那种虫子。”他伸出食指,划拉着第二节关节,作出一副抖筛糠状。
围着他的人都“哇,啊,吓人”发出惊叹。
小地方的人耳朵最是灵验,夏卓一出事,附近的镇民都赶了过来了解事情经过。出事的客房也络绎不绝的出出进进。客栈伙计都不知上去赶了多少回人,索性上了铜锁。
村民们的热情令燕巫心费解。
赵世子带来的人,在二楼客房,门口护卫把守。尧椹辰时会例行查看。其余候着,必要时再过去。
他们这些闲于人等只能在客栈静等,如此整日无所事事了两天,实在无聊透顶。
燕巫心跟尧椹打听过情况。
“赵皖的小情人,中了磷毒。”尧椹揉着眉中,双眼间密布疲惫。燕巫心对磷毒了解不多,但看尧椹的表情,定然是棘手之物。
看她无聊,他打发着说道,“你可以出去找乐子,溪六会跟着你。”
让溪六随她出门?岂不是妨碍她寻人。燕巫心忙不迭一口回绝。“多谢尧神医好意,我一介寻常村女,用不着派人保护。”
尧椹的脸色悠悠转变了,他冷哼着,拎出一个小锦囊,“胆子不小,不想要这玩意了?”
“你……”多日来第一次见到它,燕巫心冒出激动,“给我,还给我。”
“带溪六出门。嗯?”小布袋往上抛了抛,布袋里隐隐拱动。
燕巫心深吸了一口气,换上商量的口气,“尧椹,它对你没用。”
“现在用不上,以后说不好。”尧椹转身吩咐溪六,“命案凶手尚无下落,你跟着小燕。有些人就爱玩小命,还以为是什么菩萨心肠,自不量力的糊涂虫而已。”最后一句也不知尧椹对谁说的,直往二楼走去。
舞阳镇是远近人口最多的,会定期举行集市,规模较为可观。今日是赶集日。一条主街贯通南北,每逢集市日就会热闹非常,来自各处的小贩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前来赶集的百姓熙熙攘攘。
客栈位处主街,出了门就置身人来人往的喧闹中。
燕巫心问了客栈掌柜,舞阳镇的药店就两家。一家在主街南边,一家就在客栈边上。
出了客栈大门左转,走过一个米铺,东阳药铺的牌匾迎风挂着。牌匾已经很老旧,沾了不少淤积泥尘。
燕巫心进了里面,柜台后面的人整理着药材,发现顾客上门了,木然转过身来,“看病,还是买药?”
这人头发须白,面颊消瘦,面目中隐约透着悲丧之气。从他身上能闻到浓郁的药材味,应当是这店铺的大夫。
燕巫心对他笑了笑,“买药,给我抓一副安神补气好眠少梦的药。”
大夫听了她的话,木然无神的眼睛在她脸上来回看着,又询问了几个症状,方才转过身去捡药。
燕巫心回头看了一眼溪六,在一旁等候席坐了下来。溪六转身背对她,朝向门口守着。
看到没人注意她了。她取出了一支小竹筒,将昨日粉诱出的小白虫放了出来。小白虫蠕动着身子,立起头部,触角来回移动,在空气里辨别方向。
燕巫心留心看着,发现它的触角指定一个方位,在它即将爬下长凳前,把它丢回了竹筒里。
它的触角指着帘布后面。它的蛊母在那块黑色帘布另一面。那个人就在那里。燕巫心盯着黑帘,想要透过它瞧到隐藏在里面的人。
药铺大夫包好了药。燕巫心脸色如常走过去,摸着口袋要付钱。她摸了一圈没找到。蓦然想起自打醒来,就没见过她的行囊。
她回过头看着溪六,“溪六……过来付钱。”
溪六默不作声,放了钱在柜台,顺手提起了药包。
两人走出了药铺。燕巫心囧囧的心情还是不能平息。没钱的感觉真难受。别说尧椹扣押了她的宝贝,让她不能一走了之。就算尧椹大发慈悲归还,她的囊中羞涩,也不知能上哪去。没钱太难了!
当务之急要找到那个人,让他救济自己。
她沿着街道走到了药铺后面。灰色的砖墙高高挡在眼前,一棵枣树探出头来。
“溪六,你的轻功怎么样?”燕巫心用力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边脸的酒窝现了出来。她平时鲜少笑,没发现自己用力过度,脸上的青筋暴起。
溪六被她狰狞的笑脸吓得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的回答,“还,还……行。”
“那你帮帮我,送我过这道墙吧。”她又挤出一个笑脸。溪六直接闭上了眼睛。
墙后是个窄小的院落。背后是那张黑帘布,眼前三间屋子,窗户里黑漆漆。这一片小天地此刻静悄悄的,听不见人声。
燕巫心放轻脚步,慢慢靠近中间的屋字。她不是习武之人,所以并不知道她的脚步声对耳朵灵敏的人来说一清二楚。
她已经走到房门外面了,手放在门把,正要推开。突然,屋里一声响亮的哐啷,什么东西摔了个粉碎。
燕巫心被吓了一大跳。
眼下这样境况是进去,还是打道回府?她一瞬间突然不确定屋里是不是她认识的人了。他从来活在阳光下,饮酒作乐,游马四方,潇洒洒脱,怎么会躲在这样黑魆魆的房子呢。
她还在犹豫,门猛的开了一道缝,一只手扯着她的领子将她拉了进去。
溪六眼看着燕巫心消失在门后,急忙拔出剑,要踢门闯进去救人。旁边屋子里跳出一个男子挡住了他。
燕巫心身陷屋里,不知处境如何。溪六心里焦躁似野火狂烧。他得救她回去,否则无脸面对主子。他提剑发疯了似的砍向拦路之人。
突然跳出来的男子三两下拨开凌厉的攻势,一掌劈在剑上,震得溪六退到三米开外。他取出酒壶喝了一口。见溪六攻来,不慌不忙仰头又灌了一口,身形似醉的躲着溪六的攻击。
溪六被他气的怒火中烧,抱着玉石俱焚竭尽全力杀了过去。男子不再只顾看着他的酒壶,一双桃花眼斜睨着溪六,调笑着说,“哎呀呀,认真就不好玩了。别这样看我,惹得小爷不开心,小爷我就杀了刚刚那姑娘。”
溪六猛地停住了,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到底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