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轻撒,偶尔有风吹树叶。黄昏的光芒打在地上,慢慢渲染老宅的屋墙。
燕巫心扯了扯溪六,小声向他打听,林肃清是什么人。
溪六快速看了眼尧椹的背影,才压低嗓音给她解惑,“十多年前林家当家的就是林肃清,他亦是魏二少夫人的生父。”
燕巫心明白了尧椹的用意。林家纵使遭难,一家之主的起居之地难免会留下些什么。
林家主的院子离正堂不远,穿过一个花园就能看到。
石子铺就的小道,直通院门。小道若掩若现。园中枯藤与野草参半。往右边架有葡萄棚架子,已经坍塌大半。藤蔓像死去的虬龙,盘绕着,慢慢消去骨血,化成烂泥。凭依借力的竹竿,早已碎成粉末。
林肃清的院子不大。据溪六说林家主醉心商业,平日里鲜少到后宅去。起居事宜基本独在这一处。
燕巫心睁大眼睛留意院里摆置。一个没留意险些摔倒。
“这是什么?”燕巫心以脚拨拉出来。绊她一脚的是一根黑不溜秋的木头。颇有点重量。她蹲下来,抹了一把,木头湿漉漉的。收回手放到鼻翼下嗅了嗅,不由得僵硬了身体。
这味道太难闻了!
燕巫心嫌弃的看着自己的手。迫不及待找个有水的地方洗一洗。
此时尧椹正转头看她。
燕巫心向他甩了甩中招的手,脸上具是菜色。尧椹露出笑容,似乎很开心。
燕巫心暗暗哼了一声。尧椹这人,老以别人的不开心而开心。
破木头!
燕巫心瞪了一眼漆黑圆木,准备离它远远的。走了两步,忽然觉得不对劲,走了回来。
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木头……
她找出一个空着的囊包,装了一小块进去。方才被她踩着,圆木掉了不少碎屑。
这方院子里所有屋舍的房门大开。有些几扇窗叶已然被风吹落在地。从院中朝里张望,房内一片狼狈,物件七零八落。
“进。”尧椹挥手。鄂融当先领人去搜。
燕巫心站在尧椹身旁,踮起脚尖往里看。她也想进去看看。只是尧椹不进,她也只得陪站在外边。
鄂融在里边似乎有所发现。
尧椹领着剩下的人,一俱走了进去。径直来到鄂融身边。
鄂融指着地上的物件。原来是一件染了血的衣服。淡蓝色的料子,衣袖处用金线绣有一片祥云。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穿的。
不知道是否林肃清当年留下的。还是其他人来了此处丢弃的。
尧椹只看了一眼,收回了视线。转头问道,“可还有别的发现?”
手下们沉默不语。
尧椹冷笑一声。“再找。这屋里有暗道。找仔细点。”
他们重新散开,围绕墙壁、桌柜,床榻等大物件敲敲打打,摸索那不知道置于何处的暗道。
燕巫心走到一个角落,摸出蝼蛊来。
蝼蛊一冒头,直直冲着燕巫心的手指头爬去。方才摸过漆黑圆木的手指,似乎有莫大的魔力,牢牢吸引了蝼蛊的注意。
手指上隐隐的酥麻感。蝼蛊把她的手指当作美味,轻轻的舔着。
那跟圆木……果然有古怪。
燕巫心皱着眉头,看着着了一样迷的蝼蛊。圆木为何会这样吸引它呢?
一时没有头绪。
燕巫心干脆将蝼蛊换到另一只手。离开了喜爱的味道,它慢慢静止不动,变回以往懒羊羊的土肥圆模样。
继续让它适应了一会。她放它到地上。
地面冰凉,蝼蛊小小的身躯极其不适应,缓缓爬了起来。
燕巫心静静跟着它。
蝼蛊刚开始爬的漫无目的,到处乱窜。爬到小榻边上时,忽然速度快了,再也不打转或是曲折行进。
燕巫心知道它有了发现,就在这榻下,赶紧抓了它回来。小东西饿了,见了孔洞便会钻进去。谁也不知道底下是什么,让它自顾野,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蝼蛊不安分的挪动。突然被打断,它似乎很是懊恼。
这小东西要和她较量!
可惜它的对手根本不愿理会它这不自量力的单方面较劲,直接把它扔回囊包里。
“尧椹,这里!”燕巫心招呼尧椹过来,指着榻下,“应该是底下。”
尧椹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东西,让手下挪开阻碍的物件。
榻上有茶几,榻下铺了厚厚的地摊。一应搬开,露出了光洁的地砖。
鄂融上前敲了敲,地砖发出清脆的响声。底下确实是空的。可砖缝紧密,并没有明显的打开之处。
入口的开关在哪里呢?
燕巫心的兴奋顿时遭到冷水泼脸。
“不能打开吗?”燕巫心看向尧椹。与其说是向尧椹发问,其实她是说给自己听的。发现了入口位置,却不得进去之法,挺闹人的。
尧椹摸着下巴,绕到书桌里侧。
桌下第二块拼接板,偏左,一拇指大小的粗糙面,用力顶一下。
王鲔是如此说的。
尧椹摸到了他所说的那处,按了下去。
只听到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原来看似密不透风的砖石,往两边收进,慢慢有了缺口。砖石下面,露出了石阶。
尧椹吩咐了一队人留在上面,其余人互相对视一眼,有序而安静的迈入。
燕巫心紧跟尧椹,溪六在她身后。
火石微弱的光照在黑漆漆的狭窄地道里。燕巫心每一步落地都小心翼翼的。
地道里充斥一股潮湿的味道。隐约有些腐烂的腥气。
不知走了多久。走下石阶,便是沿着甬道前行。这甬道没有尽头一般,延长,向黑暗中无限延长。
“咯吱。”突然传来硬物急速摩擦地面的声音。
行进的步伐一致停住。
鄂融自前面走回来,附在尧椹耳边,像怕侵扰黑暗中沉睡的怪兽一般,轻微的说道,“有尸骨。”
有人一脚踩中一根骨头,才发出那样的声音。
“人骨?”尧椹问道。
鄂融低着头,“是。只有一根手骨。”
尧椹走了上前查看那骨头。燕巫心也得以在暗淡的火光中一观。待她看清楚骨头的模样后,大大的吓了一跳。
人骨无疑。这一根看起来应当属于成年男子的。让她震撼的,那骨头如同历经了时光的腐蚀,又遭遇了许多外力打磨。其表面有许许多多的孔洞。
她想到一个形容,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