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相继停下,有人已经迎在门口。
“下官毕束,见过王爷,郡守大人。”
梁殷下了马车,站到他们身后。毕束是北城花临县县令,身着官袍,五官白净端正,周身气质清冷,梁殷觉得,此人像极了陈殊。她敛了眸子,别过头不再看。
几人说了一会儿,就进了县衙,县衙陈设简单,衙役不过寥寥数人。
“毕县令曾经好似在翼城任职?”司马奕走到桌案旁,随手摸了一下,一点没沾灰。
“是,下官曾在朝廷任事。”
一旁李郡守的头低了一寸又一寸,翰都的郡守虽然是他,但毕束这个县令的含金量要比他高出不少。
北城状况堪忧,毕束是陛下亲派来整治的,整个北城大大小小的官都听他指挥,他根本插不上手。
“如今各县灾情如何?”
“花临县与永安县桐县比邻,三县皆与邕河相通,河水决堤,永安县淹了三个村子,桐县淹了四个,花临县与其交界处淹了一个,这些村子大都地势低,地势高的村子幸免于难,但也难保以后安稳。翰都暴雨连下数日,街上的水已漫上膝盖,商户无法开张,住在镇上的人家家里已经养起了大半水,因此房屋塌陷,多半人无家可归。”
在场的人越听越沉重,这还只是以村镇为数据,若精确到人,恐怕真的难以计算死伤人数。
“街镇上已经解决大半,百姓们自己挖了水道引水,只是这村子里庄稼全无,房屋被淹,活下来的人只能靠朝廷接济,灾情第一日就上报了朝廷,如今过了二十多日粮补银贴才到。各县可以调配的粮食根本不够,也只能救济少部分灾民。”
北城这些年来有了些许改变,可是这一场洪灾,把毕束这些年的付出全都打回了原形,甚至比以前要更凄凉。
“你带人先去发放粮食银钱。”司马奕挥挥手让季昂去。
季昂抱剑行礼,走到门口就见梁殷百无聊赖的贴着房门看天,脚步顿了顿,“一起去?”
梁殷回过头,道了句好,跟着季昂一块走出去。
司马奕看着两人出了门,才收回眼神,就见毕束和李郡守都看着他。
毕束低了低脑袋作揖,“方才还没问这位姑娘是?”
“嫌犯。”
毕束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李郡守不禁皱了皱眉,一个嫌犯的待遇这么高?还是常鄞王府的嫌犯待遇高?嘶...或者说是女嫌犯待遇高?能住厢房能坐马车还能上桌吃饭,衣服穿的光鲜白净不戴镣铐,见人也不行礼。仔细想想,自己活的不如毕束就算了,还不如一个嫌疑犯,思及此,李郡守摇了摇头长舒一口气。
“李郡守有何感想?”司马奕把眼睛移到李郡守身上。
“...下官认为此次救灾定要完全实施到位,一个灾民也不能落下,要给翰都百姓留一个好印象。”
“郡守大人思想觉悟相当高,那这件事就有劳郡守大人了,核实灾民人数,事后再监察款项是否一户不落的拨出去了。”
李郡守寻思着,这不是司马奕自己的事儿吗,他要是能出去,也不至于天天躲在郡守府里了,他一出去肯定就被这些刁民给活剥了。
想归想怨归怨,李郡守还是笑着应了司马奕的话。
“现在各县救助人员有多少?”
“各县有两千士兵在挖渠引水,搜救数十日,还活着的人基本上已经救出来了,伤势严重的都住在各个驿站和医馆里,其余的一些各个县衙都有安置。”
司马奕和毕束说话,李郡守也插不上嘴,就站在一旁,李郡守待的安然,司马奕看着碍眼。
“郡守大人不是要核对灾民人数吗?怎么还在这。”
“...是,下官这就去。”
司马奕收回眼神,“全城排水完毕大概需要多少日?”
“这难说,有些地方土质松软渠道好挖,有些地方若是遇到岩石还需绕道,不过一个月之内当能挖完。”
“尽快。”
梁殷的身份若是在这调查难免施展不开拳脚,司马奕对一件事若是上了心,就势必要追溯到底。
季昂又要盯着梁殷防止她逃跑又不能太刻意被看出来,只能时不时的与梁殷说几句话。
梁殷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她以为司马奕带着她来翰都就是为了给季昂出口气,身上又没带着银子,自然没有想着要逃跑。
两人去钱庄把黄金换成了银钱,军队抬着粮食和银两在路上走。
路两旁都是灾民,灰头土脸的看着那几大箱子。
抬着箱子到了监御史和郡丞所在地,李郡守今日带了两个手下来,工作量十分庞大。
数十人围绕在厅里开始办公,季昂梁殷就退出来了。
“你不用去吗?”
季昂摇了摇头,“这种事轮不到我们,只有给军人发抚恤金的时候,才需要我们。”
梁殷撇开眼,街边都是人,与南城的人不同,瘦骨嶙峋的。忽然她看见一人,十分眼熟,连忙转过头。
季昂见她反应这样大,也跟着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你怎么了?”
“可能昨晚睡觉把脖子扭了。”
季昂想到这就哈哈一笑,“看不出来你睡觉还做噩梦呢。”
梁殷眼神凉嗖嗖的,“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做噩梦了。”
季昂支支吾吾的,“....占梦占到的。”
“说实话。”梁殷抬脚就要踹,季昂已经身手敏捷身子前倾着要跑。
梁殷连忙追去。
梁殷一时间根本没有怀疑露鸠,露鸠这样冷冷清清的人,看着就不像是会八卦的人。
两个人在街上窜了好几个来回,季昂功夫见长,起跑的又快,梁殷总是落后一个身子。
季昂一溜烟跑进了县衙,梁殷紧跟其后。
司马奕和毕束已经谈完了所有事情,正坐着喝茶。季昂一跑进来衣衫带住了茶盏,顺势朝着司马奕泼去。
眼看就要到司马奕脸上,茶盏被人一踢,直往上飞,梁殷接着跃起身握住茶盏,往已经朝外跑去的季昂背上一砸,季昂一个飞扑倒在院子里。
梁殷冷森一笑,“登徒子,看我今日不好好教训你。”
季昂连滚带爬起身又跑了出去。
司马奕拿过一只干净的茶盏倒了水,对毕束道,“见笑了。”
毕束笑笑,“是个有趣的嫌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