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挽筝一字一顿地说着,心里一片冰凉,直想掀翻跟前这张案几,将盖碗摔得稀碎,她哑然失笑道:“你不必这样!你大可不必这样!”
“沈小姐,我只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傅雨祁接过话头,手指覆在茶盏上轻轻摩挲,辞色晦暗不明。
“那你…你想怎么样?”她扬起脸来,却听见帘外蝉鸣声声,似诉说着幽幽愁绪,一阵高过一阵。
傅雨祁手指稍稍一顿,仍是一如既往地不动声色:“求我。”
沈挽筝立在那里,许久才望向他。茶间热气,氤氲四溢,朦胧得瞧不分明了。
“我求你。”
日头越发明耀,吞吐着暑气。熠熠的晖光,徒然生出几分凋零之势。她浑身本沁出了细汗,此时,更无端觉着冷得浸进心间。
“别忘了,你现在手握沈捕头的生死,乃至你全家的性命,少跟我玩花样。”
傅雨祁冷冷开口,语气是隐隐的胁迫之意:“沈小姐,我并没有看见所谓的诚意,你——拿什么跟我谈?”
陆江沅的笑脸在脑中逐渐放大,直至大到不真切,模糊不清,沈挽筝才发觉是泪水湿了视线。
是啊,拿什么跟他谈,念头转到此处,她凄然地闭了闭眼睛,近乎祈求道:“我愿做牛做马,一切听您的安排。”
“绝不后悔?”
“绝不后悔。”
仿佛用了毕生的力气去说完这四个字,沈挽筝微微一颤,倏地头重脚轻,就连被傅雨祁一把抱起也不曾挣扎。
她自知无力阻止,人争不过命,注定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而傅雨祁亦不会做赔本买卖。
沈挽筝躺在极软的床榻上,褪了一地衣衫纠缠在一起。窗户漏进一段光,乍看却像只眼睛盯着她。
霎时间,心下荡起一丝屈辱,她逃避似的紧闭双眼。
傅雨祁俯下身子,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我要你。”
说话间,他掌心覆上这段温软腻香的躯体,不禁往里衣探去,一片绰约多姿的春色,是关不住的柔若杨柳。
肌肤相贴,亦软如绵,膨胀起男人最原始的梦。这回沈挽筝送上门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去。
沈挽筝双颊浮上红晕,全身不可抑制地发烫了来。她咬着牙关,极力不发出嘤咛,却仍然被撩拨得越发不清醒。
傅雨祁犹记得上次强吻她没得逞,而今却也没有粗鲁对待她。只见他如获珍宝地抬起她的下巴,浅浅一吻,继而轻轻撬开她的唇齿,渐渐深入。
沈挽筝酥软无力,她又能如何呢,唯有顺从着罢了。寸寸如雪的身子,又添几处咬痕,更是助长了傅雨祁的兴致。
静悠悠的房间,只听得他的呼吸声,是急促的,低沉的。傅雨祁早已忘却怜香惜玉,发急了似的,自顾一挺身。
沈挽筝顿觉充满了尖锐的隐痛,裂缝一线又一线地爬满了心脏,砰地破碎了。眼泪如同藏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深井中,此刻才悄然涌了出来,肆意地流着。
恍惚之中,她又瞧见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对她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再也不分离了。”
夕阳薄暮,碎一地金光。
路生滞留在傅府大门之外,蹲在树底下乘凉,生怕沈挽筝出来见不到他,是不敢独自走动的。
因此,枯等了半日,连个人影也盼不到,路生不免有些焦急。
他来来回回踱着步子,心想坏了,这下沈老爷子没救成,又搭进去个沈挽筝,起先应当不顾阻拦也要跟她进去的。
路生正思量着,便瞧见沈挽筝朝这边走来,他忙迎了过去,细心地发现沈挽筝双眼红肿,还没开口询问,沈挽筝先一步对他说道:“路生,你回家稍个信,就说老爷子救出来了,让他们且宽心吧。”
“姐姐,真的救出来了?”路生小心翼翼问道,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是啊,没事了。”
沈挽筝避开路生的目光,故作轻松地望向远处,续道:“大人下令放行的,清者自清嘛,一会子我就接爹家去。”
路生并不着急返回,好生听清楚了才点点头,又道:“姐姐,你怎么了?”
不问即罢,一问沈挽筝登时红了眼眶,她顾左右而言他:“没什么,不过是制服敌人的障眼法。”
“好,那我先回家了。”
沈挽筝冲路生挥了挥手,直至他走出视线,才敢倚着树大口喘着气儿。好不容易筑成的一道心墙,轰然倒塌了。
果然,她远远没有预想的那样看得开。
“上来。”傅雨祁命令她,虽是淡淡的口吻,但这两个字却意味着极大的殊荣。因为他的座驾一向只作公务之用,今日独独为她开了先例。
沈挽筝一脸迷惘地盯着他,迟疑了一下。
傅雨祁捻了一下手指,眼里噙着玩味:“怎么,不打算去救沈捕头出来?”
听罢这话,沈挽筝急若流星,两三步就上了车。
“你坐那么远,是怕我吃了你?”傅雨祁挑起眉,话音卒然转冷。
沈挽筝心头紧了紧,宛如惊弓之鸟,慌忙移过去挨着他,悄声嘀咕:“作什么这么凶神恶煞…”
一字不差地落入傅雨祁的耳中,他面上略略浮起一丝喜色。忽然就将沈挽筝揽入怀中,粗糙的大手不安分地滑向她腰际。
沈挽筝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心惊胆战地在大理院衙门下了车。
傅雨祁已事先疏通好了关节,这会子只直接去放人。随即交代了几句声称有要事在身,便扬长而去。
路的尽头有好几间牢房,墙壁上点着几盏豆大的油灯,昏暗而潮湿,使人压抑到了极处。窗孔照射进来微弱的光,即使在白天,也是若有若无的。
沈挽筝原本是怕黑的,当瞧见沈石岩胡子拉碴的模样,心卒然抽痛了几下。
“爹…”
“女儿,”沈石岩闻声抬起混浊的眸子,起身时,已是老泪纵横,“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
沈挽筝轻轻握住沈石岩的手,柔声道:“我知道,爹,所以现在您已经洗清冤屈了。”
这时,一名狱卒上前掏出手掌大的钥匙,开了门,满脸不耐烦地说道:“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