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照样是冷入骨髓的晚风瑟瑟吹着。
沈挽筝循声望过去,这个头角峥嵘际,搅海翻江上九天的男子,神色风轻云淡,甚至言辞也是相当简短的,仿佛在跟她说晚饭吃了什么,浑然不带一丝情感。
她幡然醒悟,终究是太高估自己,看轻了傅雨祁。如此心坚如石、惯混风月场的人,沈挽筝不过是满足他占有欲的工具,玩玩罢了,又怎会对她心存怜惜。
一曲滑稽与荒诞交织而成的戏剧,她深陷其中,任人摆布,是痛彻心扉的变动,沦作仓皇出逃的境地。
记忆的碎片捡起来只会扎破手,她心下涌起一片悲凉,开口时反而趋向于平静了。
沈挽筝站直了身子,展颜一笑:“真巧,好久不见。”
路生缄默不语,不敢妄自出声,倒不是贪生怕死,是不愿连累沈挽筝。阿夏则是垂下头去,千方百计避开傅雨祁投过来的目光。
“巧不巧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傅雨祁懒懒地倪了沈挽筝一眼,只见她面上那几分笑意,渐渐消弥于无形,“你可知自己犯了夜禁?是要受罚的。”
沈挽筝不由反唇相讥:“您难道不觉得自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着意引人,他怔了一下。确实有相当长一段时日不曾见沈挽筝,竟是清减了许多,腰肢盈盈一握,原本合身的对襟小袄显得十分宽大。
“无所谓,”傅雨祁满不在乎地说,“我自有道理,可你如今是胆子越发大了。”
“愧不敢当,怎么敢比得您八面威风呢。”沈挽筝阴阳怪气地回答,“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与旁人无关。”
咔——
傅雨祁打开门,径直下车,面色极为阴郁。长青不敢怠慢,立马跟在后头,周遭静悄悄的,仿佛隐藏了危险的气息。
走到沈挽筝跟前,傅雨祁抬手捏起她的下颌:“好个有情有义的人儿,作个冷脸给我瞧,是忘记了一日夫妻百日恩?”
沈挽筝不防他居然毫无顾忌地挑明了与她的关系,登时涨红了脸,眸中像蒙了一层灰雾,弥漫着莫大的屈辱。
“你们几个作什么的!”一个巡夜军官大喝一声,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瞎了你的狗眼!”长青拔高了声儿,冷冷道。
来人闻言,打量了一圈,小汽车、戎装,当即判断出对方应是个高官,随即哈着腰赔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长官海涵。只是还没有到开禁时间,为了安全起见,还请长官早些回去。”
傅雨祁面色如常,顺势将沈挽筝拉入怀中,对那人说道:“你又不是小日本,腰板给我挺直了。”
“是,长官!”
说罢,一行人便朝傅雨祁行礼辞别,匆匆至别处巡逻。
“放开我!放开!你谁啊你!”
沈挽筝这才拼命想要挣脱,路生见状焦急地冲上去制止却被长青拦下。
作为姐妹,阿夏何尝不想为沈挽筝出头,但又生怕让傅雨祁识穿身份,故而高高挂起了。
就这般,沈挽筝被强行带走,留下路生两个人在角落里躲了一宿。
“挽挽跟那人怎么认识的?”阿夏低声问着路生,实则她早见过傅雨祁,而接近他也是阿夏的目的。
路生摇摇头,他惦记着沈挽筝的安危,无意与阿夏攀谈:“我不知道。”
此时,阿夏得知沈挽筝与傅雨祁颇有渊源,顿觉原本的计划实施起来便更为容易了。
…………………
素雅安静的宅邸里,庭前枝头枯瘦冷清,唯有翠竹荫荫,挺在夜里。放眼是黑沉沉的一片,依稀可见那葱茏模糊的轮廓。
沈挽筝缩在床榻角落,只着了薄的袄子,襟口绣着花儿,更有嫩叶几枝从衣衫之中舒展,夹带若有若无的香气。傅雨祁忍不住欺身而上,伸手解开那一粒粒盘扣。
任凭身下之人反抗,手上动作依旧不停。他稍稍使力一扯,里边玉色的肚兜,映衬着一身腻滑如玉,隐隐两点红樱于薄绸透出。
“是你害我的,你害我的,我恨你,我恨你!”沈挽筝胸口剧烈起伏,止不住地发着抖,眸光闪烁着决然的恨意。
她一面挣扎一面大声斥责他,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仿佛要流尽所有的委屈,近近远远的声音全然听不到了。
傅雨祁箍住她乱动的双手,紧紧将她压在身下,亵裤也随之剥落下来。沈挽筝哪里敌得过这样的力道,在他抵入的瞬间,疼痛使她叫了起来,跟住一口咬在傅雨祁的臂膀上。
“嘶…妈了个巴子,属狗的你!”他气急败坏地骂道,若不是处在黑暗之中,必定能瞧见他面上森寒可怖。
他卒然停下了律动,使力扳过她的身子,背身对他,报复似的驰骋。
长夜漫漫,沈挽筝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伸出双手想要扼死沉睡之中的傅雨祁。只一瞬间,她又无力地垂下手,心下翻滚的悲愤渐渐平复。
冲动的结果难道一切能重新来过吗?答案是否定的,争斗起来力量悬殊,反倒会叫他折磨至死。她而今除了跟着他,已别无选择。兴许待在他身边才是个机会,等羽翼丰满,隐姓埋名远走高飞。
念头如电光火石在脑中转过,略微缓神,登时浑身酸疼,她费力地躺了下去,顺走被衾,心想冻死这个混蛋。
翌日,艳阳高照,一缕明媚的光蒸融了阴霾。这是个传统样式的小宅院,陈设讲究,摆放有序,门上贴着春红,附着一层未吹散的氤氲。
沈挽筝醒来没有半个人影,不见那张令人厌憎的脸在跟前晃悠,她长松了一口气。
毛巾、香胰子,房中一应俱全,于是她起身梳洗完毕,裹了衣服,立在院里赏花。
一簇簇,一团团,她素来爱美,折了一支插进发间。恍惚忆及陆江沅送与她的玉簪,是触不到的空影,无处诉说的愁绪。
春风拂过,杨花纷飞,飘摇落在她眉梢。再细看,不是杨花,是点点泪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