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探手抽出腰间佩枪，对准了沈挽筝的脑门，眸光凝着一片阴沉，仿佛大西洋的惊涛飓浪，将她吞噬。

四周转瞬变得寂静无声，皆为这位莽撞的女子捏了一把汗。

“咔擦”，傅雨祁打开了保险，那扣在扳机上的中指甚是修长。

一线冰冷的光，晃了眼睛，是他军衣上的肩章发出的。盛武上将军，烟阳巡阅使……她不忍杀他，却换来他手中黑洞洞的枪口。

这样的情形该如何收场，是梦还是醒，她分不清了。

不知谁劝阻了一句：“大帅，今夜是你升官的好日子，不宜见血啊。”

傅雨祁审视着她，虽施了脂粉，妆容之下的轮廓却觉十分熟悉，沈挽筝？心脏猛地一跳，涌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你——”他缓缓开口，还未说完，四周忽然生出数道浓烟，弥漫开来。

“是烟雾弹，有刺客！”有人哆嗦着，高声尖叫。

顷刻间，近近远远笼罩着滚滚迷雾，人声喧闹，众人无不惊恐逃窜，礼堂内激起一阵骚乱，如同一锅沸腾的水。

砰砰砰——

枪声大作，伴着傅雨祁怒不可遏的声音：“谁他娘的开枪了！”

这番杰作定是林一城，她剧烈地咳了几下，当即反应过来，只见一只手将她使力一拽，“跟我走！”

沈挽筝来不及思索，被抓着逃离了礼堂，然而此刻大帅府已进入了警戒状态，卫士到处巡逻排查刺客，是插翅难飞。

两人只得躲在假山之中，她轻声说：“我去引开他们，你快走！”

“不行，”林一城虽对她不满，听她如是说，软了语气，“要走一起走！”

“你带着我逃不了的，我已经暴露了，且这一身装束太显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听我的！”

林一城尚在犹豫间，沈挽筝已先一步跑了出去，巡逻的卫士当即大吼：“站住，不许动，否则开枪了！”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纷沓而来，她一路狂奔，前方也杀出一堆卫士，将她拦住，两边形成包围之势。

眼见着就要被生擒，她哪里肯再度回到傅雨祁的魔窟，只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跳进了荷池。

人群拢了上前，守在岸边，为首的是长青，他吩咐道：“不要动枪，大帅说了活捉。”

那荷池的水寒入骨髓，冻得她渐渐僵硬，浑身刺痛发麻，跟针扎刀剐一般。

沈挽筝咬着牙，憋着气，一动也不敢动，回想方才险些被捕，不禁暗自庆幸自己熟悉水性。

这厢，岸上浑似没了响动，绷紧的心绪稍稍平复。如此冷的冬夜，沈挽筝早已体力不支，撑不住了，欲浮出水面，四肢轻轻划动。

正在这一刹那，脊背传来剧烈的疼痛，荷池的水哗啦啦作响，原来是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在水中翻搅，杵到了她。

“哎呀，血！停手，底下真的有人，你们几个跳下去捞！”

仅存的一丝力气，在那钻心的疼痛下，从身体里剥离，直至消失殆尽。意识慢慢变得模糊，视线一寸一寸转黑，顿觉天旋地转，什么也不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