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殷走到桌案旁,将右手臂平举,掌心向下一翻,便凭空将一堆东西倒在桌案上。
程未晞边吃边靠过来,视线略略扫过那堆东西。
唔,象牙梳,人间最普通、最常见的女人用的那种。
嗯,银耳坠,造型粗糙,层色普通,还只有一只。
嗬,金镯子,素面镂空,分量很轻,不大值钱。
嚯,发簪,青玉为身,米粒大的珍珠穿成小巧的珠花,坠在钗头。
……
全都是女人的东西。
程未晞哼道:“哟,这都是你心上人的吧?你在人间大约已有媳妇啦。”
江怀殷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都不知道虚无境里为何装着这些物事,不止女人的,还有男人的呢!”
果然,那堆物品里还有不少男人的东西,玉带板、发箍、袖箭、匕首、长剑、弹弓……
居然还有一个拨浪鼓!
这都是些什么破烂儿?
这狐妖是乞丐吗?他为啥要收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江怀殷拿起那弹弓,轻轻比划了一下:“我猜想,这些可能是我在人间收集的东西。”
程未晞双手叉腰:“上次在KTV,你不是说没在人间游历过吗?”
江怀殷又拿起那个拨浪鼓晃了晃:“并非人烟繁盛的地方才是人间,沙漠戈壁、荒山孤坟,也是人间。这些东西应该是我在深山荒坟中收集的。”
原来都是死人的东西。
程未晞倒是不怕晦气:“想不到你一个狐妖,还是个盗墓的!你说你连坟包都钻了,干嘛不弄点汉代的金缕玉衣、唐代的唐三彩、明代的青花瓷,多值钱!”
江怀殷略有羞涩:“狐狸素来喜静,爱住在洞穴里却又不会打洞,便择坟墓为栖身之处……”
好吧,那些有宝贝的墓穴一来不安静,二来也不易进入,他这个狐狸便只能收集这些不值钱的玩意啦。
程未晞哼哼:“就没点值钱的?或是法宝?”
江怀殷默默翻出几个卖相不大好的物事。
一片闪烁着青黑色光芒的五角形鳞片。
一枚乌沉沉长着些许绿毛的扳指。
两柄扣在一起的圆月双刀。
一只卷成一卷的软剑。
一捆淡黄色的薄纱。
江怀殷拿起薄纱:“我翻看过,这几样东西似乎不是寻常之物,但又不知有什么用途?”
程未晞亦拿起绿毛扳指,果然在扳指的周遭看到繁盛的光芒。那光芒与普通珠宝折射出的光芒截然不同,仿佛有生命,围绕着扳指微微转动。
再看五角星的鳞片,青黑色的光芒倒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在哪里看过。
江怀殷将圆月双刀放在手中把玩,用力掰了掰,却是没掰开:“我拿起这些东西,并没有心意相通之感。所以,这些应该不是我常用的东西,甚至可能根本不属于我。”
程未晞听到这话,也伸手拿起那卷软剑。似乎有股力量笼罩在它之上,令她无法将软剑展开。
难得有几样宝贝,却连打开都不能!真是够了!
她随手将那软剑丢回桌案上:“那个叫莞禾的,不是炼器方面的行家吗?或许她会有方法,改天我们去问问。”
江怀殷见她意兴阑珊,忙又从破烂儿中翻出一只不大不小的盒子,瞧着有些像古代的梳妆盒,红色漆雕的款式。
打开,里面竟满是各式各样的珠宝:乒乓球大的珍珠,鸽子蛋大的红宝石,居然还有一小袋儿钻石。
程未晞见钱眼开:“你这是在哪个坟头刨出来的陪葬品啊?这可值钱了。”
江怀殷不解:“值钱吗?瞧着花花绿绿亮晶晶的,实际没啥用处,没有半分灵气。”
程未晞撇嘴,换做是她,多希望再有几百盒这种没啥用处的宝贝。
江怀殷瞧她一脸心驰神往:“你喜欢?”
程未晞点头如捣蒜。
江怀殷便将那盒子一关,整个推到程未晞面前:“给你。”
程未晞等的就是这句话,像是生怕他反悔似的,忙不迭把盒子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在桌案旁,用胳膊推开破烂儿,腾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空地,把所有珠宝,钻石都倒了出来,挨个摸,挨个数。
如此把玩了半晌,过足了瘾,又将盒子关好,依依不舍地放回江怀殷怀中。
她就算再贪财,也不会随便夺人家的东西。
江怀殷失忆了,根本不记得这些东西来自何处?为何收集?对他有何意义?
她若此时要了,跟趁人之危有何区别?
女子爱财,也当取之有道。
江怀殷见她忽而财迷脸,忽而一本正经,满脸不解,一双如月下青玉般的眉毛微蹙。
程未晞坏笑,向前靠向他,白色长衫的暗纹近若咫尺:“无功不受禄。再说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若是要了你的东西,哪里还好意思调戏你的人呢?”
江怀殷微微后退,却被程未晞揪住了胸襟。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陪我喝点啤酒吧!”
江怀殷坚决摇头。
他可不想身上再多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图案,或是花里胡哨的小辫。
上次被她染上的红色到现在还没褪掉呢!
程未晞循循善诱:“那,要不喝点红酒吧,就跟葡萄汁似的,没啥度数。”
江怀殷还是摇头。
程未晞嘟嘴,松开他的衣襟:“今天难得这么高兴,可惜要一个人喝闷酒喽。”
她走到大鼎旁,取出红酒,自顾自倒了一杯,喝上一口,长叹一声,还故意把尾音拉得长长的,颇有咏叹调的韵味。
须臾,白色的长衫默默靠近,瓷白色的手拿起一只酒杯,倒上红色的液体。
程未晞暗笑,单纯无辜的狐妖果然又上当受骗了。
她举起酒杯,跟他的碰了一下:“干杯。”
江怀殷将那红色液体倒进嘴巴,微涩,中间略苦,后味很甜,并不难喝,酒味也不似啤酒那么大,遂放心地一仰而尽。
程未晞不动声色,一杯接着一杯,哄着江怀殷喝下不少。
不多时,这狐妖的眼神就开始迷离了。
程未晞搔了搔头,气定神闲地思考:这次做点什么坏事呢?
还没想明白,江怀殷却是把一张脸凑了过来,清秀的脸庞被红酒染红,仿佛在颧骨处飞了两道斜红,细长的手指支撑着频频打架的眼皮,呆呆地说了一句:“我也有虚无境呢。”
程未晞被他打断了思路,随口道:“知道知道,显摆什么?”
江怀殷摇头:“不是。”
“不是什么?”
“下次买东西,可以放在我的虚无境里。”
程未晞噗嗤一笑,这狐妖是嫉妒白昔年当苦力吗?
她伸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好,下次都归你。”
江怀殷躲开她的手,醉眼朦胧:“你把我当兄弟,为何还调戏我?”
程未晞歪着头:“兄弟之间关系好,当然要调戏一下,若是男女之间调戏,那就是耍流氓了。”
江怀殷摇晃着站起来,身体前探,两只手臂把程未晞堵在自己和桌案中间,酒气香醇,神色认真:“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可以换我调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