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汜骑电动车带着静姝，静姝带着孩子，经过人烟稀少的大荒地，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一个满是铺面的小县城，这县城很小，和静姝现在住的地方差不多，只有两条繁华的大街。

江有汜在一个广场前停下，说是广场，其实也不过两三间房屋大小，且到处都停着车子，走上高高的楼梯，来到一个平台，一扇自动门上写着“润华超市”，进去全是琳琅满目的店面。小孩子看的应接不暇，要去这里要去那里的吵个不停。

从超市转了一圈，静姝和江有汜都觉得锅碗瓢盆那些东西很贵，只买了一些零散的东西和一个电磁炉出来。

“以为小县城的东西会便宜，没想到竟然跟苏州的差不多！”静姝从超市出来就抱怨起来。

“走吧，我带你去便宜的地方！”江有汜拿着东西说。

“那得先把东西送回去吧？”静姝问。

他们先回家一趟，把东西送回去，又出发了。

还没下车，静姝就看到彩虹门上的几个闪亮亮的红字“义乌小商品城”。这个“义乌小商品”真的很多地方都有啊，许多商家都喜欢这个名字，也许是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这实惠低廉。静姝的小叔一家都在这种小商品制作厂里面上过班，不同的是他们生产的商品都是远销欧美的高档品，小叔曾经拿过两个勺子给静姝家，铮亮的不锈钢，沉甸甸的手感，那质地真的没话说。

静姝进去，转了一圈，许多皮制品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东西也是质量上参差不齐，许多东西一看就便宜，一用就会坏。质量稍微好一点的东西价格立刻就彪了上去，尽管如此，还是比超市里面便宜很多。

静姝看着这些东西，不禁跟江有汜感慨：“中国的东西送到国外的都是精品，留给国内的都是残次品。”

“的确，自己人都瞧不起自己人，崇洋媚外的人到处都是。也不知道到底喜欢老外什么，一个个女的看到老外就往上扑。像阿姨老公那样有能力有本事的老外在中国能有多少？不是我说，凤毛菱角吧！其实，在中国，好多老外是在本国混不下去了才来中国，中国人还拿他们当宝贝似的。”此话似乎是触动了江有汜的什么，他深有感触侃侃而谈。

“你怎么了？”静姝觉得江有汜这话说的有点奇怪。

“没什么，我们工地上又个人挺烦的，一天到晚什么都不懂，净找事情。”江有汜皱着眉头说。

“那个人是谁啊？怎么了？你和我说说嘛？”静姝的好奇心一上来，是压不住的，她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江有汜不肯说，静姝就一直缠着他，问他究竟是什么事情。

“唉！”江有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别处说：“我们老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找了现在这个人当主任，这个主任跟那个姓黄的一样，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忙什么，什么事也不管，还经常找事。前两天业主来检查，问他什么他都不知道，都是我在那里跟业主说的，业主生气，将他臭骂了一顿，从那之后就不问他了，直接问我，他呢，一天到晚就知道拿着手机在哪里玩。”江有汜一边说，一边问这个碗怎么样，如果静姝说还行，他就将碗放进购物车里。

“这不是没什么是嘛？挺好啊!”静姝说。

“关键问题就在这里！我算什么啊，我就一小职员，跟他主任的级别能比啊！这两天，有一个文件需要业主那边签字，主任让我去，碰上了个故意找茬的，说什么都不肯签。我建议主任找他们领导沟通一下，他却说‘这有什么好沟通的，你直接去找他签字就行了啊！’”江有汜用喉咙最尖细的部分模仿着主任娘娘腔说话，静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说这本来就是领导之间一个电话的事情，让我一个小兵来回折腾有什么用？我最后一次找那个人时，那个人很明确的说了一句话‘让你们领导来吧！’”江有汜握紧了拳头。买完东西到了收银台。

“那看来是连他也看不下去你这样来回奔波辛苦！”静姝感叹。她将银行卡给了收银员，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奖卡给收银员。

“是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就他看不出来！除了这个之外，他还想着法的弄钱，那路修的简直不像样子，该做的都没做好，我跟他们说了，他们连听都不听。”江有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为什么呢？”静姝问。她又将碗放进了购物袋里，江有汜抱起孩子，两个人朝门外走去。

江有汜开着车，风呼呼的吹着，几乎要淹没了他的声音，“他儿子高中快毕业了，他想让孩子到国外去上大学！”

静姝一下子明白了江有汜之前的感慨，她接着问了一句：“你们主任是苏州的？”

“是上海的。”江有汜说。

“哈哈，上海小男人！”静姝忍俊不禁，仿佛是终于在别人的优越感里找到了自己的优越感，她想起了《双面胶》里对上海男人的描写：唯唯诺诺，什么事都秉持着“不响”。她觉得这个世上想梅雨一样湿哒哒软绵绵的。最会过日子的上海男人，永远也无法做到北方男人的豪情万丈，慷慨激昂。

“你怎么了？”将静姝不说话，江有汜问，他的车子始终像远方开着，如同他的贫穷。

“没怎么，我在想你们主任家应该很有钱吧！”静姝想：我什么时候能有钱就好了。

“不知道，听说是还可以。”江有汜在想：我妈的房子给我两套，我也有钱了。

两个人都没有在说话，静姝把孩子的帽子盖的更严实些，以防她被风吹到了感冒。

世界上有一种穷病，不是因为懒，也不是因为没有能力，更不是只是因为生的不好，只因为托生到了一个荒唐的母亲肚子里，有一个不愿自强，又高傲自大的父亲，他们败光了家产，宁可子女苟且的活着也要自己自由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