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听得动静,回身过来。
果然,是他。
顾怀远脸色微变,而谢晋玉也微微愣了一下,他显然也没想到会在此处碰上顾怀远。
两人隔空对望着,却也不知道怎么说。这头,李大姐兴高采烈地走进了屋来,“来来来,公子,我给你介绍一下啊,这位就是我们家妹妹阿顾。”
谢晋玉轻嗤了一声,冷冷说:“你这个镇将当得倒挺好。”
顾怀远不知道李大姐先前同谢晋玉说了些什么,只是她想着,自己本来就不喜谢晋玉这人,也犯不着要在他这里留什么好印象,便也学着他的语气,回道:“不劳您费心。”
怎么着?这两人认识?李家夫妇你望我我望你,相视两茫然。
“若想早些嫁了,不如回京叫你爹给你觅个好夫家。不过也是,京城里也没几个世家公子瞧得上你这种人。”谢晋玉语气中透漏着的轻蔑,似针般,字字扎心。
李家夫妇怎看得惯谢晋玉如此傲慢无礼,夫妻俩当下便心中怒火大起。
“你什么人啊,怎么说话的啊!我看你个小子长得挺人模人样的,怎么却不会说人话呢?”李大姐尖着嗓子嘲讽道。
李大哥粗着嗓子,下了逐客令,“你小子给我滚出去。”
谢晋玉却是不理会两人,拿出了块令牌,往旁边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看着顾怀远说道:“让他们两个出去。”
顾怀远认得这块令牌,知晓谢晋玉来安远镇定是得了圣旨,却是轻咳了两声:“咳咳,谢公子,这里是民宅,顾某人也没辙啊。若要谈公事,还得劳烦您同顾某人去衙门一趟。”
谢晋玉哼了一声,默不作声,走了出去。
顾怀远跟了上去,李大姐轻轻拉住了她:“阿顾,那小子便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他会不会欺负你啊?”
“放心,李姐姐,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顾怀远说,“我先走了。”
顾怀远便同谢晋玉出了李家院子,出院子时,身后传来李大哥训斥李大姐的声音,“你你你,看你干得些什么事。”
刚到衙门,这头钱参军不知从哪处得了消息,早早便在那里候着了,见了谢晋玉,哈腰点头地,笑脸嘻嘻。顾怀远寻思着,这钱参军,平日里对我都没如此热情啊。“谢大人您大驾光临,怎得不提前通报小的一声啊?”
顾怀远心里嘀咕:“我都不知道,你还想知道。”
顾怀远以为谢晋玉是不会理会钱参军的,没想到他倒是回了,不过是看着顾怀远说的:“我同你不熟,为什么要事先告知呢?”
顾怀远听了这句话,气得牙齿直痒痒,恨不得立刻把谢晋玉摁在地上一顿臭揍:“又不是我问的,又不是我问的,你小子神气什么呢!”
她不明白,为什么谢晋玉一直对她
可是,顾怀远还是压下了怒火,开门见山,“那谢公子来此处,有何贵干呢?”
谢晋玉也不拐弯抹角,“我在查一件案子,抢劫军粮,与安远镇有关。”
顾怀远听得脸色微变,一旁的钱参军却是砰地一声差点摔了一跤。“小的没长眼,没长眼,没看到脚下的台阶。”他拼命解释道。
谢晋玉终于看了钱参军一眼,说了句,“你先退下。”
顾怀远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这钱参军平日在自己手下办事也不见得多么热情,今日见了谢晋玉,想必是觉着若能留个好印象以后说不定能飞黄腾达起来,便一个劲儿的献殷勤,没想到他谢晋玉是块冰山,不吃这套。
“你知道,这伙匪徒劫的是什么粮?”谢晋玉突然看着顾怀远的眼睛问道。
顾怀远心里升起一种预感,军粮,安远镇,山河注……果真如此么?
“是翊王的。”谢晋玉是靠近她耳畔说这句话的,顾怀远只觉得不舒服,几乎是一瞬间就同谢晋玉拉开了距离。
谢晋玉没有说话,死死盯着顾怀远看,似乎是想从她脸上找出什么情感。那日,在谢府,那一幕他是看着了的,他隐隐也察觉到了顾怀远对傅行之的感情。这种察觉却叫他觉得心里不舒服。
可是,如今他并未从顾怀远脸上找出那种叫悲伤的感情。谢晋玉也不知为何,对顾怀远的此种反应生出了种失落感,仿佛是一种报复未果的遗憾。
“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翊王是谁了?”他用几乎是带挑衅的语气问。
“谢晋玉,你若是想好好在安远镇查案,便好好说话,我自是会鼎力相助。
若你只是来奚落我的,恕不奉陪。”顾怀远一脸平静,转身便走了。
谢晋玉看着顾怀远离去的背影,可是只有顾怀远知道,此刻自己每一步走得都是如此艰难,她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果然与安远镇有关吗?这一年多来的磨刀,终于要开始试锋了吗?牛首岭里的秘密,是时候掀开了。
其实,若没有谢晋玉的到来,顾怀远也是打算要上牛首岭的。她一年多来的潜心训练,就是为此,就是为了找到翊王兵败丹水的缘由,就是为了找到靖边营几万弟兄在西楚丧命的缘由。
谢晋玉说她这么快就忘了吗?她怎么会忘呢,她怎么能忘呢?只不过日日夜夜的心心念念,早已将这“复仇”嵌入骨髓,成了她的习以为常罢了。
……
这牛首岭匪徒之事,这姓钱的肯定知道一二,为何他却不肯说。自己之前翻遍了这镇里相关书籍文件,也并无匪徒与牛首岭的记录。可是为何那大爷却说官府发了公告。要么是那大爷在说谎,要么是钱参军瞒着些什么,官匪勾结,而且,前任镇将想必也是知晓这事的。
若是官匪勾结,这劫的可是军粮啊!还有先前的西楚刺客之事!顾怀远觉得在团团迷雾中,自己似乎看到了那张隐藏在迷雾背后的错综复杂的巨网,可也只是隐约其中。她清楚的明白,丹水战败,祸起朝堂,是从那些勾心斗角的朝堂势力纷争中起来的。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同姓钱的摊牌,找他问个明白了。
顾怀远从书房中走了出来,此时天已微黑。顾怀远走向钱府,刚入钱府,便听得一阵女人的低泣声,和着晚风,还有股烧焦味入鼻来。循着那哭声,顾怀远见着竹影斑驳的庭院中,一个女人跪在盆前,正在烧着纸钱,细细听,那女人哽咽地似乎在念着一个名字,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