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便是青灯节了,这青灯节京都的儿女们最是欢喜。按传统,今日女子们便要盛装打扮约上闺中好友们一起去街上猜灯谜,放花灯,晚些天暗了还有烟花。男子便是要斗才情比舞艺,争一争这京都第一好儿郎。
府里的几位小姐今日也都是要出府的,沈芳华早早的约了知府小姐出了门,刘和仪差了人来说是陪着刘氏出门散心,便只留了沈如是一人。沈如是也不慌,睡到了晌午才起身用膳梳妆。
“小姐,您在起晚些今年这第一才女名头便要丢了。”瞧着沈如是不紧不慢的玲珑在一旁可是着急的很,要知这每一年青灯节第一才女的名头可都是小姐的。
“身外之物,没有也罢了。”以前的沈如是可能是在意的但现在却不会了,这一世总归是要留一个不好的名声的,这些强加的噱头不要也罢了。
今日本应盛装打扮,所以沈如是也不便在做推诿,任由的玲珑妆扮。身上的衣裳做的极为精致,绣工也是出奇的好,海棠色的料子衬得肤色胜雪。最令人赞叹的是裙摆上的点点红梅,绣的栩栩如生。垂云鬓配上梅花簪,又略施了粉黛涂抹了口脂,瞧着真是动人极了。
清澜总觉得,自家小姐明明温婉动人却又总是有一种冷清的气质,那双眸子仿佛是睥睨一切,这世间万物都入不得她的眼。抬手举止又是极有威严,不容小觑。
今日街上可是热闹的很,丫鬟们一个个都掀了帘子往窗外看,连着平时稳重的琉璃也都不住的偷偷看上几眼。沈如是端正的坐在马车里,也不好奇做了几年皇后这些稀奇玩意看着都腻了。“玲珑琉璃,等会到了月醉楼你们便去采买些金兰斋的马蹄糕来,四个时辰后再来寻我便是。”
玲珑一听当即拍手叫好,琉璃瞧着这丫头越发的不懂规矩皱了皱眉,只道要陪在沈如是身边,沈如是不依,这一来二去的便到了月醉楼,琉璃也只好跟着玲珑去采买。清澜看在眼里深知沈如是只是找了个借口让二人去游玩,说道,“小姐真是心善。”
“这里她们不便来,有你便够了。”二人进了门,便有小厮迎了上来,也不问名头便带着上了楼。定睛一瞧才知平日里一座难求的月醉楼今日居然空荡荡的,除了沈如是和清澜还有带路的小厮便并无他人。
上了最顶层的雅间,小厮推开了门告知沈如是清澜不便入内,闲云公子有请便带着清澜离去了。
这京都第一楼果真不同凡响,抬眼望去的第一座屏风便是出自名师之手,可谓是千金难得,不仅如此这墙上挂的地上铺的都是名贵至极。可是这样一间金银堆砌的屋子却丝毫不显得庸俗,可想而知能让整个月醉楼空无一人的人必定是个厉害人物。
临窗而站的,是个俊美高挑的身影,斜斜的倚着窗框,月醉楼临江许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入了迷。一身黑的衣衫袖口和底部皆是用孔雀羽线绣了不明显的云锦纹,腰上好似挂着一枚古玉佩,正是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手上好似在把玩着什么沈如是看不清楚。
“沈小姐可是让人好等。”眼前的人转过身子,似是等了很久有些不耐。“沈小姐可知我身份?”
“顾将军,久仰大名。”
明明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但这沙场之中百练而来的通身煞气让沈如是不寒而栗。心中竟有些忐忑不安,这顾家明明是自己计划之中的天大变数,可如今却好像突然转换了位置。这一时间难免有些惊讶,可这些心中腹诽到底是做过皇后的人,并无挂在脸上。
“我可不曾认识过小姐你。”顾无妄觉得甚是好笑。这一区区小姑娘倒是让自己小看了,本以为知晓自己的身份后会诧异万分失了颜面,但是瞧着眼前这张不曾有过喜怒的脸,到底还是自己错了,这京都果真是出了个奇女子。
沈如是笑了笑,缓缓说道:“顾将军之名,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是小女资质平庸,将军应是不曾听闻。”想来闲云能引荐于我,此人必定是一条路子上的,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便是走一步瞧一步罢。
“哦?”顾无妄手腕一个翻转将手中的匕首抛至空中,又是精准的接下,动作干净利落。“想不到沈小姐一介女子也觊觎权势?可是淮阳侯授意?”
见顾无妄一张满是玩世不恭的脸上突然转变了神情,蹙眉深思,沈如是不由的紧张起来,“那将军参与进来,可是祖上蓄意已久?”
顾无妄摇了摇头,冷笑道:“都有贼心,孰轻孰重,重要么?”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看来这沈家没有男嗣也没有那么可惜了,此等女子,果真是不俗。
沈如是兀自的寻了张临窗的紫檀木雕花大班椅坐下,从这窗子眺望,整个京都的繁荣皆纳入眼中。今日又正逢青灯节,这街市上更是热闹非凡。
“重不重要皆看今后世人如何评判了,当下我自是不晓。”对沈如是而言,这顾家是把利刃但又是颗烫手的棋子。“不过今日顾将军不去夺个彩头么?皇子们想必也是会去的。”
顾无妄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沉沉的笑了几声,“我从不在意身外之名,在战场上这些名头又有何用?拿来保家卫国?”话语间皆是狂妄。
顾无妄自小跟着父亲行军,征战沙场,学的是花枪射骑,比的是谋略战术,这些空无一用的噱头向来被他视作蝼蚁。
这等男儿的风发意气,雄心壮志,倒是让沈如是觉得很是欣赏,堂堂男儿就应当心怀百姓疆土,成大事之人怎能拘泥与虚荣之中?
见沈如是迟迟不做声,顾无妄也不动声色的打量起眼前的女子,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沉稳和心计,本该有的活泼欢乐却无迹可寻。
街上闪过两个人影拉回了沈如是的思绪,那个身穿鹅黄织段掐花衣裳的的女子面带惊慌的跑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此人不正是陪刘氏出门散心的刘和仪?她身后一身白袍穷追不舍的男子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