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艳阳高照,一到了夜里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北方到底是不比南方,听闻江南的雨都是甜丝丝的。
夜黑雨急,坤宁宫里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两排穿翠绿比甲的丫鬟们个个冷汗津津的在门外候着,都低垂着头。
其中一个小丫鬟抬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水珠,往门边上挤了挤,喃喃道:“这天真是冷啊...”
穿厚实玄色棉布褙子的李嬷嬷嫌恶的瞥了一眼那个缩在门边的丫鬟,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脸,也不知是汗珠还是水珠,“皮子都绷紧了些,今个儿里面的可是惹不得的人物,这内务府怕是没个活人儿了,把这么不懂事的丫鬟领了来。”
被骂的丫鬟只能战战兢兢的站回原来的位置。
今日来的,不是常人,是堂堂的陈国公,这陈国公啊是瞧着皇后长大的嫡亲舅舅,一道来的还有三皇子。
上座,陈皇后头戴凤冠,点缀的是玛瑙翡翠纯金步摇,身穿明黄色皇后官服衣襟裙摆处处可见象征着至高地位的凤凰。
想必是刚从前殿打道回府,还未来得及换身轻便的衣裳。
“皇后娘娘,微臣认为此言万万不得当真啊。”陈国公上前一步跪倒在地。
皇后微微皱眉,膝上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国公这里并无外人,你大可不必如此拘谨。只是这慧悟高僧曾勘破了不少天机,如此一言必将掀起轩然大波。”
陈国公正当不惑之年,仕途又是步步高升到了国公之位,外表丝毫没显老态反而被岁月沉淀的愈发俊朗了。
“话虽如此不假,不过如今后宫之中三千佳丽皇上独宠你一人,你且宽心,此女想法子铲除了便是。”陈国公说道。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魏贤惊讶的抬头,看到的是微微低着头满脸怒意的陈国公,再看皇后也是一脸烦闷。
“母后,国公此言不假,不过儿臣有个两全的法子。”
二人闻言,皆是望向魏贤,皇后颔首示意魏贤继续说下去。
“我求娶沈芳华便是。”
“万万不可,三皇子应娶门当户对的贵女,这沈芳华虽是候府二女,可里子里是个庶的,三皇子日后若是继承大统,这...”陈国公一听连连摇头,话音还未落便急忙打断。
不仅如此,连皇后听着也觉得疑惑万分,为此娶了这候府二女还是不值当的。
魏贤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紧接着说道:“护国寺是父皇一手建立,求得是国泰民安,慧悟高僧往日所言句句成真,但二位可别忘了。”
魏贤顿了顿,“天选之女,如何不能是一位女帝?”
此言一出,在座二人皆是胆寒,如此说来倒是明晃晃的直指皇家。
陈皇后四处观望,发觉并无异样才轻声开口,“若是如此你怎能娶得?”
“母后,试问我若是娶了此人,父皇会如何想?父皇疑心重定会紧咬天选之女四字做文章,可母后别忘了,金凤牡丹在前,天选之女在后,若是娶了,太子之位只会稳操胜券罢了。”魏贤道。
陈皇后沉吟,细细思索其间的厉害之处。世人都想的过于片面了,此事有利也有弊。
真当如贤儿所说,若真是认定了金凤牡丹那便是天赐的六宫之主,取其之人,岂不是真龙天子?
虽是冒险,只是如今五位皇子个个虎视眈眈,僧多粥少,富贵险中求二人还是明白的。
“罢了虽是牵强了些,但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不过此事应从长计议,切莫妄自行事。”陈皇后思索片刻,才勉强同意。
陈国公今日是被皇上宣进宫中商议要事,后又因为雨势过大得了圣旨在宫中就寝,不过这夜半深更在后宫之内待的太久总是会被有心人做文章,便告了辞留魏贤一人与皇后商定求娶之事。
坤宁宫紧锣密鼓的筹算着阴谋诡计,扶风院内沈如是也不甘示弱,一人摆了棋盘对弈。
这棋盘黑子白子错落有致不逞多让,每一颗棋子都是精心思量才堪堪落下,这棋盘便是战场,是沈如是一人与皇家的对弈。
放出传闻毕竟是一招险棋,引子能制造但事态的发展却是沈如是无法控制的。
魏贤会不会求娶沈芳华?幽兰香会不会是魏贤最致命的一击?沈如是不知。
眼瞧着只有月余便近了年关,梁军发兵之际,要尽快想法子将魏贤牢牢的困在京都才是。
手中的事也要尽快安排下去才好,不过闲云已有好些时日未曾有过消息,机关木雀儿也无瞧见。
“若是再不来,便只能隐晦的透露给顾无妄了。”沈如是喃喃道,心中想着,总之此时率兵前去的不能是魏贤。
反正顾无妄也是个将军,又是百战百胜的那种,多率兵打次仗想来也不是难事。
不过这顾家,在沈如是的印象里都是清清白白的,如今踏进来搅了浑水着实让沈如是意外的很。
“嘭——”
外屋突然传来一阵异响,似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沈如是还未来的及起身,便听得玲珑半嗓子的惊叫,不过只听得半声,紧接着又是悉悉索索的嘈杂声。
沈如是快步走向外屋,推开门,猝不及防一人扑面而来,被抱了个满怀。
沈如是还以为是哪来的登徒子,定睛一瞧才发觉是熟悉的糯米团子。
惊讶道:“莲生?”说罢又转头望向冲进屋内护主的一众丫鬟婆子,“玲珑留下其余的暂且退下,此事切勿声张。”
待人都出去了,沈如是才唤了玲珑把莲生抱至榻上。
玲珑心中愤恨,娇嗔道:“好你个小鬼,可把我吓得不清,要不是我识得你中途噤了声,不然你且等着侍卫将你拎了出去!”
莲生不语,兀自拿着袖子擦脸,竟低声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好不可怜。
“莲生,是出了何事?你怎么一人跑来了?”沈如是心中一紧,连忙询问。
莲生小手扯住沈如是的衣袖,泪眼朦胧的望着沈如是,嘴巴张了半宿才堪堪吐出几个字,“沈家姐姐...舅舅...舅舅没了,哥哥也不见了。”
沈如是心中大骇,“你舅舅去了何处?顾无妄呢?”
莲生仍是哭的伤心,只是小手在袖中摸索了半天,寻了一封皱巴巴的信递给沈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