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杨书文收拾妥当下了楼,店里生意已经逐渐开始忙碌起来,桃乐正拿着菜单在几张桌子间穿梭,他注意到,虽然她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姑娘,但在处理客人点餐时效率非常高,几乎不出错,别人忙完一桌她至少已经忙完了三桌,看来这间旅店表面的风光背后,她不知付出了多少辛勤,他开始有点佩服这个蹦蹦跳跳动不动就噘嘴的的小丫头了。
这会儿桃乐已经发现了他,把菜单交到吧台后立即跑过来,“叔叔,你不用下来啊,想吃什么和我说,我给你送到房间里去。”
两旁桌上的几位客人听到这话,纷纷侧目看向他,每个人眼睛里的嫉妒几乎要溢了出来,杨书文暗暗擦了把汗,“太感谢了,不过今晚答应了回家吃饭,改天再来尝你们的手艺。”
桃乐又撅起了嘴,“好吧,那你要常来哦,你的房间我给你留着,欢迎你回来住!”
杨书文分明已经听见了四周传来的咬牙切齿声,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别后走出了旅店。
来到出口前,他在手机上点开戈辉为他开发的APP,脑海里浮现出他当时自豪的神情,说这个APP不仅可以实现在镇上的自由交易,还能够让他不用晶体便可以出入异想镇,各种好处不胜枚举。对着门上出示了二维码后,他果然回到了巷子里,不禁暗自感叹,科技真是神奇。
不过是离开了这个现实世界一天,杨书文却觉得有些恍若隔世。走到熟悉的街边发动车子,他坐着先是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为什么,巷子里那个异想世界虽然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留恋多过恐惧,回到自己生活了30多年的这个世界,却是无感多过熟悉。
回到家里后,父亲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自己今年已经33岁了,在外一直以沉稳谨慎著称,可是父亲对他似乎总有操不完的心,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无奈。
饭桌上吃到一半,父亲忽然又问起他年后去前女友家的时间安排,他顺口还是说没定,忽然啪的一声,父亲把筷子甩在桌上,一脸的怒气,“还跟我撒谎?”
杨书文没反应过来,问道:“怎么了?”
父亲站起来走进他的房间,拎出一只纸盒扔在桌上,“这什么?”
坏了!这里面是当时给前女友买的手机和相机,退还回来以后他便装在盒子里,不愿意去多想多看这些,没想到这两天被父亲发现了。
他叹了口气,沉默一会儿后开了口:“前几天我们分手了。”
父亲生气地又一拍桌子朝他吼道:“你什么岁数了?还在这过家家?!”
他本想争辩两句,那不是过家家,他们是曾经认真在一起过的,只是最终各自选择了面对内心现实,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选择了继续沉默。
“老是谈了不结婚,你谈什么?我看你就和我一样,就他妈打一辈子光棍吧!”说完回到自己房间重重摔上了门。
杨书文手里的筷子越握越紧,终于还是没忍住,转过身对着父亲的房门喊了出来:“你着急我不着急吗?我也想好好找个人结婚,但现在时代变了懂吗,和你们过去那会不一样,有那么容易吗?!”
门打开后一只遥控器猛地砸了出来,擦过杨书文的眼镜砸在墙上摔得四分五裂,父亲冲出来指着他骂道:“什么不一样,就是你挑,挑这个挑那个,你当自己多有本事啊?!”
“我就是不想像你和我妈那样,结了婚过不下去再离,有意思吗?”说完这句,他不顾气地哆嗦的父亲,转头摔门离开了家。
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当着父亲的面摔门而去,冷静下来他当然觉得自己这样不妥,但他宁愿选择把自己的心声喊出来,这些话憋在心里太久了。
走到车前,他忽然发现车钥匙没带出来,虽然本来也没想好要去哪儿,但和大多数男人一样,面临糟心的问题时总会下意识躲进车里,有人说车是男人的短暂避风港,现在想来真他么有道理。在冬夜里站了几分钟后,他毅然决定回异想镇去,于是立刻动身往1公里外的地铁站走去。
进到地下后,冷清的地铁站里并没有比外面暖和多少,杨书文独自刷手机进了闸口,正好赶上一列刚进站的地铁。
车厢内机械重复着各个站点的语音播报,他随意坐在空荡荡的位子上,拿着手机却不知道想看些什么。过了几站,一个刚上车的乘客路过他身边时,不小心把他手里的手机碰掉了,连声说着对不起。他摆摆手捡起手机,发现居然黑屏了,怎么摆弄都没有反应。
“能给我看看吗?”是刚才撞到他的那个人。
杨书文迟疑了一下,把手机递了过去,那人拿在手上按了几下,居然又正常了。他将手机还了回来,笑着说道:“幸好没什么事,不然我得赔你了。”
看着来人这样客气,而且手机确实在他手上又回复了正常,他也立刻回应说没关系。隔了一站下车时,那人还笑着和杨书文打了打招呼。难得遇上这么有礼貌的人,心里似乎不那么紧了,要是大家都能像这样共事相处该多好,他轻轻摇头这样想着。
看见要到站了,杨书文揣好手机站了起来,准备走到门边下车,忽然看见一个人正对着他站在前一节车厢中央,也不下车,就这么直挺挺地看着他。那人脸包裹在黑色的毛线帽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穿着黑外套黑裤子,在花白的车厢里格外刺眼,刚才怎么没注意到有这么个人,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对方没做出什么反应,也许就是喜欢这样站着,杨书文也不好主动上前去说什么,于是待列车停稳后继续走向门边,但眼睛始终谨慎关注着黑衣人的方向。
正当他准备跨出车厢时,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忽然灌入耳朵里,但还来不及难受,眼前的车门忽然又关上了,而且两扇门的缝隙上布满了深深的刻痕。杨书文退开门边,绷紧全身盯着黑衣人,手摸向怀里的左轮手枪。
是异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