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清晨,日光倾城。千蕖殿院子里各色的荷花展露风姿,随心地挥发着自己的香气,微风吹过,清新荷香也像那池中暖水般漾起碧波。
怀颜今日难得睡了懒觉,卯时过了才起,着装时看见被包扎着的右手,俶尔失笑。将手上的细布摘了,继续穿衣整装。
昨日念久见她手上留了许多血,满脸的担忧,急拉着她进房包扎。
她早已习惯了手心淌血的感觉,心中知晓并无大碍,却怡然的接受这份担忧,任由他将自己的手包成包子。
用过早膳,怀颜便在房内研究有关幽夜莲的那两本书。
《幽夜篇》中记录的是幽夜莲的养护方法以及它的毒性、药用。《幽夜传》中记载的是幽夜莲与襄南王族的渊源,及它的所在地。
幽夜莲被种在德馨宫地底下,虽在王后的行宫之下,确是由历来的长公主看护,毕竟王后都是外姓人。
这地宫之中布有各种机关,还有由长公主所设的幻障,常人进去必死无疑,就算能躲过机关,也逃不过设下的幻障,即使挣脱了幻障,能不能见到幽夜莲也未可知。
《幽夜传》中关于前半段的机关暗道,有大片记录。关于长公主所设幻障却只有一句话“幻障厉害,由长公主功力而定”。
万俟尚玙的幻术如今堪称天下第一,无论是上任大祭司韩欣云还是她的姑姑万俟寂月,都不能与她匹敌。她所设幻障,骄傲如怀颜也没有把握能够过去。
怀颜在房间里画图破解机关,申时过了也不见她出来。莫子臻敲了半天她的房门,里面也没什么动静,他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他推门进来时,怀颜正在思考万俟尚玙的幻障到底会是什么样子的,想着不觉入了神,转起来手中的毛笔,墨汁一甩,弄了自己一身。
莫子臻看见怀颜时,她脸上一道长长的墨痕,他放下手里的点心,憋着笑看她在做何事,竟一天都未出房门,午膳也没用。
见她在纸上画的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禁蹙眉:“今日你就在房间里画这个东西,你这画的什么呀?”
“今日大祭司让人传了话来,说是要过来用晚膳,晚膳都传上来了,估摸着人也快到了,你快去把脸洗洗。”他憋着笑,伸手拿起案上的的画,左右也没瞧出画的是个什么东西,就又放下了。
“大祭司前些日天天过来,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今日怎的这样空闲,可是涵光司的交接事务都忙完了?”怀颜将毛笔放下,伸了个懒腰。
“许是这样,这涵光司到底是做什么的,大祭司每日这样的忙?”
“你不是小道消息挺灵通吗,竟不知道这涵光司是作甚的?”怀颜还记得昨日他讲起自家旧事时滔滔不绝的样子。
“那不是因为我家...莫家二夫人吗,我一个临渊人,怎会知道襄南这么多事,况且来了灵渠这么久,也没在哪听到过涵光司的事。”
“涵光司大祭司协理政务,主管祭司,涵光司也主管登界以上的幻修者,幻修者若是去了登界,便要去涵光司登记,然后定时去涵光司受教,以便更好的修习幻术,到上境之后,便可受到大祭司的指点,求得更大的突破。”
“我姐还是我姐,果然厉害,什么都知道。”莫子臻满脸浮夸的表情,将竖着大拇指的手伸到怀颜面前。
怀颜啪的一下打掉他的手,白他一眼,拿起一块点心,起身去整理仪容。
见到万俟尚玙时怀颜心中轻叹,长得好看就是好,一身茶白衣衫,却没能掩住她的妖冶颜色,与念久一般无二的桃花眼,眼角微微挑起,勾人心魂而不知觉。
大祭司晚膳吃的极少,许久才动了几下筷子。一顿饭中全看念久吃饭了。
怀颜挺不明白的,每次来时都是急匆匆的,但她总是和颜悦色,尤其是见到念久时,眼中光芒尤其柔和。她不知道她自己见到楚觉辰时,亦是如此。
晚膳过后,众人都很自觉的退了下去,留下念久与大祭司独处。
“这几日住在宫中,可还习惯?”她端坐在榻上,给自己和弟弟分别倒了杯茶。
“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就是这王宫之中百无聊赖,太闷了些。”
尚玙轻笑,拿出一块令牌给他:“早知道会是如此,你将这个拿着,日后便能随意出宫了,也能进涵光司,若是不嫌弃,便去涵光司转转,那里人多,兴许还能交些朋友。”
念久正色,看着茶几上的杯盏,问她:“长姐,我...为何会流落民间?母后又是如何去世的?我问了许多人,但他们都不愿回答我。”
“尚璟,有些事你不必知晓,知道了,不过也是平添烦恼,如今你既安然回来,自有姐姐护你周全,你在宫中,只须提防着汀兰夫人那一派人便可,其他事情,我会解决。”
“不问前尘?”
“无需过问,”她眼眸微微湿润,“自我七岁起便跟随姑姑四处游历,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向人打听,打听他们那有没有像你这样大的男孩,若是有,我便会跑去掀人家的后领,这些年来,我记不得自己已经掀过多少人的衣领,如今你回来了,姐姐便不许你再离开了。”
念久眼眸湿润,稍稍抬眼对上那双已经模糊的眸子,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日后,你不用再掀别人的衣领了。”
尚玙握着他的手,稍一点头,眼泪便决了堤。念久见她如此,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他不会留在灵渠,日后又该如何同眼前之人告别。
“你与那莫姑娘青梅竹马,可想过何时娶她过门?”
“啊...这个...”话题转换的太快,念久有些没反应过来,摸摸鼻尖不知该怎么说。
“她自与你年龄相仿,也该十八了,已经不小了,襄南女子,十八岁大都已经是几个孩童的娘亲了。”
“她专心修习,还未想过这些,日后再说吧。”念久微微红了脸。
见他微红的面颊,尚玙笑说:“你若是对她有情,便直接求亲便是,怎还要人家女孩子家的想这些事情。如若那个意思,我好再给她寻个好人家,总不能耽误了人家姑娘。她虽不似一般姑娘娇羞,也少言语,但生的秀美,血修过人,许是讨人喜欢的,我涵光司也有些青年才俊。”
“长姐,我自是有意,也不知人家姑娘家的是怎么想的,总不能吓到她吧。”
“我去帮你探听探听。”
万俟尚玙去怀颜房间时,念久开心的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一滴不留。
想着待会儿怀颜心里莫名其妙,却又不能表露出来的样子,他便觉得身心舒爽,便又饮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