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纳城下起了一场绵绵细雨。
雨珠子淌在叶子上,淌在墙角,淌在近处的窗格上。
夜色浓郁沉寂。
阿猫孤独地立在漆黑的屋内,茫然地望着窗外,雨珠子被风刮着从她脸颊上撇落。
“姐姐,害不害怕……”
包子无声息地出现在门缝边,怯容低低的出声道,眼底里深藏浓浓的关心担忧。从回来以后,她总是一个人关着,一个人发呆伤神。
碎纸跟红叶也都很伤心,男孩子的伤心跟女孩子的伤心总像是有些差别,碎纸大哭一场以后就有几分释怀了,告诉包子别总让阿猫一个人憋着能憋出病来。
红叶不信任的人很多,所以带着碎纸私下里又去找人询问关于婆婆的事情。
包子看着阿猫苍白憔悴的模样,顿时红了眼眶,走进了几步,额头抵靠在阿猫的手臂上:“姐姐,你千万不要憋出病来,我会很担心的。”
阿猫抿了抿唇瓣,哑了半天的嗓子,才轻声道:“嗯。”
“姐姐身上好凉,是不是很冷?”包子抬起眸子,担心不已,“红叶说了,有什么事情还有兄弟几个一起承担,姐姐不要一个人瞎折磨自己了。”
“嗯。”
阿猫轻轻推开了包子,“我很想哭,可是哭不出来。”
她喃喃着,走进了细雨之中,冰凉的雨露打落下来,她仰起头来望着无底洞似得漆黑苍穹:“我,为什么活的,这么失败。”
“姐姐……”包子担忧的唤道。
“我会振作起来的。”阿猫安抚的无力声音低低的响起,她依旧仰着头,望着苍穹。过往跟婆婆他们一起踏入科纳城,或许就是一场错误。如果没有来科纳城,他们还可以幸福快乐的生活着……
究竟怪谁呢。
就连格纳斯家族的所有人,她都有些怨恨起来。
晨起,雨停了,枝头鸟声欢悦,风里夹带着花草泥土的芬香,扫去了阴郁沉闷的气息,似乎一切都好起来了。
阿猫的神情淡然,双眸死一般沉寂,小小的年纪,已经像个小大人一般沉稳。
“阿猫,这一趟去名望城,你好好学习,将来成为最厉害的魔法师,你可以替我们格纳斯家族争光,更可以替你婆婆报仇。”世崖拍了拍阿猫的肩膀,“别让我们失望啊。”
“恩,我知道的。”阿猫淡淡地点头,眸子淡漠地扫了一眼世崖。
“该出发了。”赛摩院长出声道。
马车四周围聚集了一些居民,城主世崖的亲戚、名望城魔法特训学院院长,这些厉害的名头最吸引人了。
红叶跟碎纸、包子三人陆续爬上了马车。
“阿猫,这是大外公给你的,在名望城有什么花销的地方,不要吝啬苛刻了自己。”世崖将一袋黄布钱袋子递了过来,看袋子沉沉的,份量很足。
“我用不上。”阿猫淡淡道,“魔法特训学院每月都有五十银币的补贴。”
石哲一旁突然大声笑道:“阿猫,你大外公疼你愿意给你的,你就收下,难道还要心疼他的钱袋子哈。”
旁边一众格纳斯家族的主仆们都给面子的哈哈笑了。
“回去名望城我就打算去测试一下,赛摩院长说我像是已经成了三级魔法师的水准了。”一众人脸露惊愕,阿猫淡淡补充道,“成为三级魔法师,随便加入什么魔法师公会,每个月都会有一个金币的补贴的。就算没有,我也不差钱。”
婆婆的事就像是一根刺,一根扎在她跟格纳斯家族所有人之间的一根刺,阿猫厌恶他们,厌恶他们破坏了她从前平静美好的生活。
世崖没有出声,见多识广的他,仅仅从阿猫的一个眼神,一次皱眉,就敏锐的察觉到了阿猫的排斥情绪。
“阿猫。”世崖叹道,“你还是在怨恨,是吧。”
阿猫看着他,从未有过的死寂眸子,凉凉的直直地望着高高的威严的世崖。
她没出声,可眼神、气势,足以回答了一切。
“一个人,是根本打击不了那个女人背后的势力的。”世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阿猫转身冷漠的背影,他道:“你要是能在十五岁之前成为八级魔法师,我就带领格纳斯家族所有的势力,来为你的婆婆她们讨回公道。”
玉兰帝国历史记载最年轻达到八级魔法师的是一名叫做司音的十五岁少年。
大部分人,穷其一生,都只能受其天赋限制,厉害一些的二十岁左右达到八级魔法师,更多的是平庸资质的魔法师。而这片大陆,最不缺的,大概就是资质平庸之辈。
阿猫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世崖:“我,会尽所有的力量,来达到的。”
“大外公,你别忘了你的承诺。”
阿猫说完,爬上了马车。驱车的是赛摩院长,很少有车夫愿意赶车去名望城,赛摩院长就很干脆地买了一辆低调的马车,自己充当车夫,看他那副惬意的姿态倒也有几分乐在其中的逍遥劲。
“大外公,你可别把希望都寄托她身上。她不就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能有多大能耐儿?我这么远瞧着她,都能闻到她身上的穷酸气。”
躲在石哲身后的明诗转了出来,冷哼着,撇了撇嘴角讽刺道。
阿猫撩起车窗,望向冷言冷语的明诗。她外表装着还是那么漂亮,一眼就能知道她是贵族之家格纳斯家族的千金小姐,那是一种长年累月富贵家族熏陶下来的雍容气质。
赛摩院长皱了皱眉头拉长了臭脸,一甩马鞭子,空气打出了一道刺耳的声响。
“世崖城主,放心吧。”赛摩院长道,“一回去名望城,司堂就会收我们这位聪明有天赋的阿猫当徒弟。你要知道,那个传说中的天才少年司音,他是司堂的亲弟弟,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顶尖厉害的魔法师。”
明诗脸都黑了:“凭什么司堂大人会看上阿猫?”
“你家的晚辈太放肆了。”赛摩院长不悦提醒道。
“明诗,给我闭嘴。”世崖从方才赛摩院长给的那番震惊中醒过神,想也不想大声呵斥了道。明诗红了眼眶,低着头,眼泪一滴滴的砸落在地上,却也没有谁去理会她的悲伤。
“是真的?”世崖有些结巴。
赛摩院长得意自信的翘唇角笑了,一甩马鞭子,马车扬尘奔跑,将一众人远远甩下了。可众人的目光,还久久的遥望着拐角消失在林木间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