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总是充满了戏剧性。

当你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相的时候，却往往不过是生活给你开了一个心态爆炸的玩笑。

显然，

此刻的贺元尚便是如此。

从徒弟赵青白进入他书房的那一刻起，他的内心便已经扎下了多疑的种子，为他之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当秦羽风开始试探时，这颗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不需要别人去浇灌，可自行生长。

倘若期间他稍微有一点点勇气去和秦羽风或者莫剑生对质，也不会因为跨服聊天而演变到这种地步。

佛说，

因果之间始终有一线牵连，恐惧之中始终有心魔作祟。

这一线，便是他的多疑。

而这心魔，便是小师妹。

“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

心态崩了的贺元尚变得一片狂乱，发出一种受伤的狮子般的怒吼声，“都骗我！你们在故意诈我！”

原以为他的身份暴露了。

可搞了半天，却是对方误会他喜欢上男人。

简直不要太讽刺！

贺元尚捂着痛楚的胸口，满腔郁闷快要让他爆炸。

更受伤的还是莫剑生。

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为何在之前的试探中，贺元尚会表现出那样的神态。

因为对方心虚了！

相处这么多年的师兄弟啊，感情不比亲人差，可到头来却成了叛徒，投靠了敌人。

这种挖肉剜心之痛，没几个人能体会。

“你说，你杀了小师妹……是不是真的！”

莫剑生瞳仁可怕地抽缩着。

二十年前，圣火教攻打浮屿岛，双方战斗激烈。

贺元尚更是英勇无比，斩杀不少魔族之人，后来与小师妹他们不慎中了敌人圈套，困于幽冥谷内。

等他们赶过去时，只有贺元尚还活着，奄奄一息。

而小师妹和其他人，全部死去！

那时的他们，以为小师妹是被圣火教的人给杀死的，还特意安慰同情贺元尚。

然而今天，

真相却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我……我……”

贺元尚此时却说不出话来了，或许是感受到了莫剑生身上那股极强的杀意，脸上有了怯意。

…

隐藏在暗处的教主，此时眼神阴沉的可怕。

两人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很滑稽，

也很可悲！

他忽然想笑，可胸腔里却填满了愤怒的火焰。

计划……失败了！

从莫剑生一个人前来的那一刻，从贺元尚像个傻子似的将自己的身份展露出来的那一刻，这计划就失败了。

“蠢货啊！真的是蠢货啊！”

教主拳头咯嘣嘣作响，恨不得把贺元尚这个二笔给活撕了！

他精心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却因为对方的身份怀疑被迫提前。好，提前也就算了，结果却是对方被耍了！

而身为圣火教教主的他，同样也被耍了！

“教主，现在怎么办？”

何灵毓面色怪异，将视线中两人身上收回来。

教主轻吐了浊气，目中杀机沸腾，寒声说道：“没事，局势还握在我们手里。只有莫剑生一个人，那就先杀了他！

另外，把秦羽风抓到本部去，让北堂纤羽……亲自来救人！

既然阴的玩不了，那本座就来明的，与他们硬碰硬。二十年前，本座败了！但如今，不一定！！”

说完，他脚步一跨，从阴影中走出来。

浩瀚的威压如巨山一般瞬间压迫而至，引起了莫剑生他们的警觉。

“是你！”

当看到现身而出的教主后，莫剑生神情猛变，体内灵力涌出，无数剑意盘旋在他的周身，折射出凛凛寒光。

他的心彻底沉了下来。

圣火教主出现，也就意味着贺元尚真的投靠了敌人。

“莫掌门，好久不见，你的实力精进了不少。”

圣火教主淡淡道。

莫剑生眯起眼睛，看到了教主旁边的何灵毓，嘴角一扯，“有意思，教主在我们浮屿岛安插的内应挺多的啊。”

圣火教主笑道：“可惜废了很多心血，可惜被一个蠢货给毁了。”

他瞥了眼面色发青的贺元尚，道：“莫掌门，刚才的问题由本座来替你回答。没错，贺元尚的确杀了他的小师妹。”

莫剑生眼皮一跳，手中紧握着一把剑——逆水寒剑！

圣火教主语气玩味：“当年本座设计困住他们，本打算全部杀了，可杀到一半的时候，某个人给了我惊喜。

这个人便是你的师弟，贺元尚！

他，

跪下来求我了，求我饶命。”

莫剑生闭上眼睛，剑身轻颤，亦如此刻他的心。

圣火教主大笑了起来：“那一刻本座都有些意外，原以为你们浮屿岛都是铁骨铮铮之人，没想到也有这种软骨头。

尤其是，素有忠胆之称的贺大侠。

啧啧啧，果真人不可貌相，名不可谣传。

本座当时给了他一个机会，只要他将剩下的同伴全部杀了，本座便饶他一命。

后面的事情想必你也猜到了，可是你知道他第一个杀的是谁吗？

没错，就是他最心爱的小师妹。”

“不要再说了！！”

莫剑生涨红了脸，怒目而视，盯着沉默不言的贺元尚，一字一顿道，“贺元尚，告诉我，你还有心吗？”

贺元尚低下了头颅。

“告诉我！”

莫剑生眼眶含泪，愤怒大喊。

望着这一幕，秦羽风也是心情黯淡，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人心真的可以这么脆弱吗？

为了活命，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杀。

或许人本身就很脆弱。

就如在电影驴得水中，那个性格耿直脾气火爆的男老师周铁男，刚开始天不怕地不怕，敢于跟上级顶撞。

可是当枪声在他耳旁响起的那一刻，他的耿直和脾气瞬间被打没了。

怂的像一条狗。

见同事被侮辱，不敢上前，还怂恿心爱的女孩嫁给别人。

或许，这便是人心与人性的脆弱。

无论贺元尚曾经多么勇敢和正义，但当死亡真正来临的那一刻，他终究选择了苟活。

“把他们带回本部。”

圣火教主挥手在地上划下一道长痕，结界横立，断绝了莫剑生救人的最后一丝念头。

莫剑生只能眼睁睁看着贺元尚他们离去。

“今日本座本打算把其他人给引来，没想到只来了莫掌门一人，也罢，天意如此，本座只能认命了。”

圣火教主微微一叹，猛地踏前一步。

衣袍如鼓风机般吹起。

口鼻呼吸之间，隐有白雾吞吐散发，隐隐显现成龟蛇形状。

“本座也不玩阴的，今日便试试莫掌门的实力，究竟精进了多少。”

面对层层压至的威势，莫剑生手心渗汗。

他的心还处于被师弟背叛的絮乱状态，难以静下来，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圣火教主也看出了这一点，淡淡道：“人性本就是复杂的，莫掌门何必执着呢，接受现实并没有什么不难。

你从未接触过儿女情事，一心注入剑道。

以剑心为人心，以剑身为人骨，不懂得卑躬屈膝是何滋味，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因为人活的太傲，死的会更早。”

闻言，莫剑生笑了起来：“听教主之言，莫非您的脊梁骨已经弯了？莫非您已经当狗了？”

“是，当狗没什么不好。”

圣火教主竟大方的承认，语态没有半分羞愧。

莫剑生沉默了。

他右脚往后划了一个小半弧，左膝微微弯曲，左手指尖轻轻搭在刀刃上，指肉已经陷下，却没有割裂出血。

一圈圈的剑气凝聚成纯清色的光晕。

凌厉剑气溃压周围，以至于周围百草弯折，万物寂灭。

“一招？”

看到此景，圣火教主眉头挑起。

“一招！”

莫剑生深呼了口气，五指收紧。

唰！

剑光出动！

宛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剑龙冲天昂首一般。

刹那间，整个天空都黯淡了几分。

方圆百丈之内，所有草木生灵全都停止不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高手之间的过招，一招足矣！

“天地一剑！”

莫剑生持剑刺去，天地之间声音嗡嗡作响，施展出了他平生最引以为傲的招式。

剑光如虹，贯穿天地，

层层乌云席卷而来，凝出一团团旁边的气海漩涡，万剑虚影幻化其中，重新组合成一柄超级巨剑。

巨剑斜落，与莫剑生融合在一起。

这一刻，

人如剑，剑如人！

圣火教主屹立不动，如山岳扎根，黑袍吹动，隐在衣袖中那只干枯的手呈弯曲状，一团电光球体缓缓运转。

轰！

他一掌轰出，与磅礴的剑意撞在一起。

巨大的声音回荡天地。

霎时死寂之后，一股骇浪气息破涌而出，周围百丈内的所有山林怪石全都化为齑粉！

光芒耀眼四射，如太阳陨落。

直到最后一束光线落下，唯有圣火教主孤身站着。

但莫剑生却不见了踪影。

圣火教主遥望着远处一点人影急速消失，嘴角勾起了一道弧度，喃喃道：“聪明的人。”

滴答，滴答……

殷红的血珠顺着他的指尖落下。

教主看了眼肩膀上深入骨的伤口，赞叹道：“天地一剑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断了一条手臂之后，还能抬得起剑吗？”

他目光垂落，

不远处的地面上，静静的躺着一根手臂——是莫剑生的手臂！

实力之差，胜负之果，一目了然！

“北堂纤羽，接下来就是你了，希望你快点到来，让本座好好见识一番，域外第一女修士的实力。”

圣火教主拂袖一挥，转身离去。

地上的手臂化为粉末。

…

此时。

极恶岛上。

黑烟阴冷盘旋，如翻卷巨浪，聚而又散，散了又聚。

黑雾之中，一条巨大的蛟龙正盘膝于阵台之上，身上的鳞片不停脱离，头顶更有一扇古朴的大门缓缓敞开。

大门之内，电光萦绕，雷鸣闪动。

“最后一步了，老夫要马上化形为真龙了，哈哈哈……”

“涅槃丹，来！”

东蛟龙主嘴巴一张，将涅槃丹吞入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