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语默换回自己的襦裙,捏了捏春夏的脸:“放心吧,一会儿晚膳上我会小心应对的,这回多亏了你啦!”
春夏不好意思地掰着手指头:“哪里,春夏笨得很,不如郡主这般聪慧。”
今日照例本应与嬷嬷一同用膳,不过据说两位嬷嬷已经请辞回宫帮忙去了,大体说是郡主天资聪颖,礼数已无须再教。这样一来燕氏母女更加有些心急了,但凡揪着到的错处定不会轻易放过。
“听闻二位嬷嬷已经回宫想来也是费心了,王爷你瞧这王府里头碗、盘子碎了个遍,臣妾一时间竟忙忘了给嬷嬷准备几样物什。”燕王妃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着,“哎,这人啊上了年纪了,总不大记事儿了,默儿以后进了太子府,可别学为娘,哈哈。”
燕语默数着桌上的菜式,也就那盅翡翠汤能喝上两口,剩下的都不是自己爱吃的。民以食为天,这对母女天天在饭桌上伺机开战,着实影响食欲。若不是先前吃了烤鱼,这顿又要数米粒了。张舒走了不过几日,自己却已经瘦了一圈儿。
“以前跟着药庐的先生做过学徒,这女子过了五十之后,容易患上一种更年期的病,有的生活不幸福的还会提前好几年。”燕语默装作担心的模样,接着说,“这症状之一就是健忘啊!还会有心悸啊、这个失眠多梦、暴躁异常等等,母亲莫不是患了此症?这病可拖不得,有的人还会加速衰老呢!”
她瞧着那王妃的面孔一阵黑一阵红的,急忙又补了一句:“观母妃面色红润,想来也就是轻微症状,平时注意心平气和、切勿躁怒,理应无碍!”
既然吃饭的兴致已经被破坏了,自然也不能叫别人好过,逆来顺受可不是自己的性格。燕语默看着暂时处于下风的二人,心里暗暗拍手畅快。
燕语晴突然惊讶地称赞:“哇,没想到姐姐这般厉害,医术也精通一二。不似我,从小父亲和母亲就管的特别严,只叫我学些大家闺秀的琴棋书画,哎~姐姐你可能不大晓得,如我们这般养在深闺的女子,平时连陌生男子都未曾见过,更别提跟着学些医术之类的了。”
呵呵,看似称赞的话,其实却明里暗里都是讽刺,摆明了戳中自己幼小离府的痛处,顺带还摸黑自己的母亲不会管教自己,再则明目张胆地和陌生男子学医不守礼节。就这样儿的人,寻常人家都不大敢娶了,更何况自己还是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人,不得不说这丫头的心思还挺缜密,巴不得自己满身污水。
燕语默轻轻摸着她的手,抿嘴一笑:“哈哈哈,可不嘛!我那先生太子也是见过的,也十分认可的,想来医术也不错,日后妹妹若想学,可以来找姐姐姐姐给你引荐就是了。”
燕语晴杏眼微睁,顺手拍了拍她的背:“难怪人家说医人者不能自医,姐姐先头咳得那般厉害,我看这些时日都不要再出来走动了才好。可别在这紧要关头,出了岔子,我见你院子里下人太少,肯定是照顾不到姐姐,不如从我院子里拨两个人过去,你觉得如何?”
“不用了,我的院子向来小,装不下那么多的人。”滴水不漏的话里,句句都是好意,不过悖了别人的好意,才是自己一贯的作风。
她能感觉到后背上的那只手,用足了暗劲,正准备一掌落下。“啪”的一声,燕王突然将筷子掷在桌上:“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妹妹说话,晴儿也是一番好意。”
燕语晴忽的收了力,将手搭在膝上,装着委屈:“是女儿考虑不周,惹姐姐生气了,妹妹给姐姐赔不是了。”
燕王怒斥着:“你看看你的妹妹处处为你考虑,你呢?还未出嫁,便在这府里头摆起了太子妃的派头,像什么样子!”
燕语默无奈的笑了笑,天底下还有不晓得你们三个是一家的么,也罢,反正自己与这王府也无甚关系,只盼平安待到出嫁那日便好,不必事事据理力争、浪费唇舌。
“父亲教训的是,女儿铭记在心,女儿身子欠佳,就先回屋休息了。”燕语默扶上春夏的手,起身离去。
一向低沉的男声头一次有了起伏:“吩咐下去,她太子妃的圣驾我们打扰不得,日后她的院子除了春夏,不许再多一个下人,也成全了她这喜静的性子。”
燕王妃忙斟了杯酒,柔声劝慰着:“王爷,莫气坏了身子,默儿只是这些天累了些,发发小脾气而已。妾身见王爷今日公务繁忙,新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不如晚些时候给王爷按按,解解疲乏。”
燕王将面前的酒推开,淡淡地说:“不必了,晚上还有些公文要看,怕扰了你休息,今夜就照例在书房睡了,不必等我。”
“妾身知道了。”燕王妃在桌下拉住了正欲起身的燕语晴。
“娘,刚刚晚膳上,为何要拦着我?”燕语晴气恼的坐在长廊上,“父亲已经许久没有来过您的房间了,上次是什么时候,您还记得么!”
燕王妃见四下无人,遣散了身边的丫鬟:“晴儿,你也该长大了,凡事切忌不要太过冲动。至于你父亲,随他吧,为娘已经认命了,只要你能觅得好郎君便好,一辈子太长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计较了。”
“走吧,回屋去吧,至于那件事娘已经筹划好,再静候些时日。”
和府上下,都知晓王妃与王爷从不住在一处。即使面前再和睦又如何,诺大的一个家,燕语晴常常感觉不到父亲的存在,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从未对她们笑过,从未!心有不甘却只能继续装作恭顺的模样,就这么一直装作很幸福的样子糊涂的过去也无所谓!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翻墙偷约佳人的好时机,燕语默麻利的换上男装,交待好春夏后便溜了出去,一个被王爷下令“关禁闭”的院子,更不会有什么人来借机探望自己了。如此一来,倒是应该好好谢谢那个大爷了。
她驾轻就熟地跳窗而入,打了打身上的灰:“大美人儿,想我了没?”
不巧的是屋内,除了花倾城,还有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一身镶着金边的鹅黄缎子从头到脚,就连那靴子纸扇上都缀着亮闪闪的金线,不知又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前来纠缠。
花倾城抬手打掉那公子调戏的手,轻轻向窗边指了指:“瞧见了,他就是我的常客,不巧的是夜夜都来,明公子怕是没有机会了。”
“哦~如此瘦弱的身躯,还能坚持天天也会佳人,在下着实佩服,佩服!”
“咳咳!”燕语默脸色微红,正声说着,“又是哪家的公子在这儿骚扰我们倾城姑娘,我与倾城姑娘两情相悦,哎,总来这些眼红强拆鸳鸯的,真是没辙儿。”
“哈哈哈哈!”那人大笑一声,将扇子打开,丢了一块银元宝在地上,“你这小公子有趣的很,放眼南都城里还有你这种不识我百里明的,少见,少见!这银子赏你了,去边上儿玩去,别在这儿打扰爷的雅兴!”
“呸!”燕语默将那银子一脚踢了回去,啐了一口口水,“我管你什么百里明、千里明的,银子我有的是,要你的!倾城又不是物件,你想要就能拿的,小爷我今夜还就不走了,我偏要在这儿待着。”
门外的侍卫立马冲了进来:“公子,可要我们将此人抬出去?”
百里明厉声道:“谁允许你们进来的,滚出去!”
“遵命!”
百里明转而笑着说:“小公子你当真不知我是谁?百里天沐你可知?”
这人喜怒无常瞧着又颇有些钱财,逛着妓院还带着一堆侍卫,莫非是什么官二代?燕语默摇了摇头,抓了一把桌上的花生,扔到嘴里:“不晓得,我应该知道么?”
花倾城缓缓给她倒着酒:“你应该认识认识,他叫百里明,是相爷之子。”
百里明伸手在花倾城的脸蛋上划了一下:“诶,这么快就将谜底揭晓了,多没意思,我还等着他自己猜呢!倾城姑娘真是扫兴,要自罚三杯哦!”
燕语默惊讶地看着花倾城面无表情的饮下三杯酒,能让花倾城这么听话的真是少数,除非他要挟着什么,逼她就范?今夜的雅苑倒是有些安静啊,安静的有些不太寻常。
“原来是相爷之子,失敬失敬!都怪我眼拙,望明公子海涵。”燕语默拿过百里明的酒杯,倒着酒,顺便在杯口快速地抹了毒,“请!”
百里明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不知小公子是哪家的,可愿告知姓名?”
“哈哈哈,我啊,好说好说,我叫五四三二一···”燕语默拍了下手,百里明“咚”地倒在了桌上。
“你给他下了毒?”花倾城有些担心地问着。
“无碍,只是一点小毒,昏睡散而已,等下用菊花茶浇在脸上过会儿就会醒。”燕语默低声说着,指了指门外的人影,“今夜怎么回事?这么大阵仗。”
花倾城用脚踢了踢百里明,无奈的说着:“百里明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听说雅苑新选了花魁便带了二十个侍卫、一百骑兵来了雅苑,这一整个花楼的人命都在我身上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你说什么?一百骑兵!”燕语默打开窗户向正门处望了望,底下黑压压的一片,还真是!这哥们儿也是个人才,大张旗鼓打着老爹的名号前来嫖妓,这深怕人家不知道他是相爷之子,还好来的时候没走那边。
“倾城,要不我把他带出去扔到山上,作弄他一番,下次他···”
花倾城接过话:“下次能如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下次他只会更加变本加厉,不过是想一尝鱼水之欢,给他就是了。玩腻了,自然不会再来。”
她看着花倾城毫无波澜的说着那些话,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而是一种交易,燕语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此时说什么都不能避免这个问题的实质。
“兴许我们在一处交谈久了,你忘了我还是这妓院的花魁了吧。呵呵,你愿意屈尊跟我做朋友,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是我的命,不是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花倾城苦笑一声,“你与这件事并无关联,早早回去,莫叫家里人担心。”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把我劫出去杀了,再随意嫁祸给哪个倒霉鬼不就行了。就不知你们能跑多快,跑多远了。”百里明支着头,笑得有些渗人。
“你是装的?”燕语默连忙将花倾城挡在身后,“你想干什么?”
“有趣,有趣!这般有胆识的姑娘倒是少见。”百里明突然贴近,挥了挥衣袖,“让我来教教你这昏睡散该如何用吧!”
燕语默只觉眼前一黑,一阵花香袭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