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颖没有去找景瞳的麻烦，至于上次苏一口中的“商量”她自然问都没有问。

正午时候，校门前面的街上挤满了买饭的同学，苏一在煎饼摊站着远远看见李谨怀和言淳从校门口走过去，他们手里各提着一个保温的饭盒，言淳挨着他走，笑得很灿烂，就像是那天拉着苏一的手说抱歉的样子。高三的同学大多数都是家长送饭的，好像他们觉得用这种方式就能让孩子考得好点。苏一见过她班的同学提着各样的保温盒，只不过是简单的上下两层和单调的颜色，她却觉得极其好看。老板递给她打包好的煎饼，苏一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转身。猝不及防的一个电瓶车从她身边驶过，车把刮到她的胳膊，她后退几步险些倒地，还好扶住了车摊。“你没长眼啊！”苏一抬头看着那个怒目圆睁的车主，三四十岁的样子，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骂起人来表情也真是到位。“不好意……”苏一还没有说完他便扬长而去。煎饼摊的老板问她有没有事，苏一揉了两下胳膊笑着摇头然后埋着头往学校走。上楼的时候遇到飞奔来的李谨怀，他一边喘气一边拉着苏一的胳膊看来看去。

“有没有撞到？”

“你怎么知道？”

“在楼下看见的，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看路？”

苏一点点头，迈上台阶。“我忘了你们理科班的教学楼挨着校门口。”

“没撞到吗？”李谨怀跟着她上去。

“没有，你跟上来干嘛?高三时间很充裕呀！”

“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跟你过去看看嘛，看看陈褚。”

“杨莫可是天天奋笔疾书，要是听见你这样说可不得崩溃。”

“不是我说你一一，你就不能对她抱有太大希望。我路过她们班天天看见她抱着漫画书看，就上次陈褚说那本，不过你不用再鞭策她了，我已经替你教育过她了。”李谨怀夺过她手里的袋子，打量着里面油腻腻的煎饼。“陈褚要吃的吧！以后少吃一点，对身体不好。从明天起，去跟你区食堂。”

“你怎么和杨莫说的？”苏一忽然在走廊停住转身去问他。

“我就说让她干脆放弃再来一年，就她的脑子一出一进的怪不得同本漫画看那么多遍。”

“我好不容易才给她树立点信心，李谨怀，你说话的方式能不能稍微婉转一点！”苏一叹了口气，生气吼了他几句。

“苏一，我发现自此杨莫回来之后你对我的态度非常不好呀！”苏一径直往前走任凭他站在后面大喊大叫。

“你总是脚踩两只船，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对杨莫稍微严肃了那么一点。”苏一听见他的话几乎要气死，脚踩两只船?也就他说得出这种话。

陈褚作了一上午的文综头疼的不得了，趴在桌子上刚刚睡醒，就看见苏一和李谨怀一前一后进来，气氛还很微妙。

“以后少吃点煎饼吧你。”李谨怀将袋子放到他们桌子上，看了眼苏一之后冲着陈褚大喊。

“你没毛病吧？说炸毛就炸毛，我刚刚醒过来，这还迷茫着呢！”陈褚挠着自己的头发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你不回去吗？”苏一用纸包着煎饼一边吃一边问他。

“不回去，我就在这待着。”李谨怀冷哼一声坐在苏一前面的桌子上。陈褚咬了口煎饼看着他俩说：“吵架了呀，这火气大的，我都忍不住想开空调了，虽然才四月份。”

“闭嘴。”李谨怀踢了踢他的桌子，顺手从他坐的桌子上拿了一本书翻着。

“你谁呀，来我们班狂，欺负我们班没人吗？”陈褚似乎来劲儿了，指着他大声说道，班里的同学纷纷凑过去看。

“一一这谁你认识吗？”陈褚用胳膊肘抵着苏一笑着问。

“不认识，路人甲乙丙吧！”苏一虽然默契的配合陈褚演戏。

“既然都不认识，同学们，咱关门打’狗’吧”陈褚把煎饼放下指着前门示意门口的同学关门。

李谨怀瞅着他们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无语的叹了口气，看了眼前面关上门从口袋掏出几个棒棒糖放在苏一桌上，弯着腰撑在苏一的桌前凑近她说：“下次再脚踏两只船试试。”然后快步走到窗户边跃身翻进了走廊。

景瞳从餐厅回教室的路上看见了李谨怀和言淳，她巡视着周围都没有发现苏一。盯着李谨怀看了好一会儿，言淳问他是否认识，李谨怀摇了摇头，似乎已经忘了他们前几天才见过。如果只是说名字的话他确实知道，但脸和名字实在对不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言淳喜欢李谨怀，景瞳也自然知道。她不知道她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生气、担忧还是愤怒，她甚至在想象苏一见到后会不会误会会不会难过，可是苏一也只是一个和她只见过两面的不相干的人，却竟然会让她这么在意。

李谨怀有段时间确实因为苏一对言淳抱了很大的敌意，即便是苏一和他解释说言淳并没有说什么，说着她也是好意的话，李谨怀依旧对她心存芥蒂。李谨怀的爱恨分明是从小到大的。可能是因为一个班难免要打交道，并且言淳现在和苏一走得挺近，李谨怀也觉得或许对苏一来说多一个朋友是件好事，他除了与言淳保持必要的同学关系之外没有任何来往。偶尔遇到也只是简单点头，假若他够聪明对待感情够敏感的话或许他知道言淳喜欢他。只不过他能做的都做了，尽量不来往，态度明确而坚定，只是差一句拒绝的话而已。但言淳如果不说，他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当然他也会担心苏一误会，就像刚才他和言淳无意遇到然后一起进了学校一样，当他看见街上站着的苏一时，没来由的紧张，不仅仅是因为他看见她被车刮到，还因为他害怕什么都不会多说、总是别扭着情绪的苏一多想。

杨莫把《全职高手》的漫画看了好多遍，即便里面的情节和台词她都早已熟记于心。其实最关键的是陈褚别具风格的画。或许惨不忍睹的形容都是对陈褚画技的高度评价。他哪是只画了叶修的脸，几乎每一个印在书上的部位他都画了，满页都是，完全无法构想成一个人。可杨莫依旧看了好几遍，每次目光停留的地方都是那些幼稚不像话的画。苏一从未发现杨莫对陈褚的感情，可能除了杨莫他们都不曾知道，包括陈褚。所以当她站在杨莫后面看到她盯着上面陈褚画的画流露出对神情时吓了一跳。她将自己手里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杨莫这才发现她站在后面。“你怎么来了？”杨莫合上书迅速的放回桌兜。

“这是我照着谨怀的卷子整理的解题思路，你没事的时候看看。”苏一翻开笔记本认真的对她讲。“这只是一部分，他作过卷子我都要过来了，但是上面几乎都没有什么过程写得还比较乱，我抽时间看看帮你整理一下之后再给你。”

杨莫伸手环住她的腰：“一一，你太好了。”

“那就好好学习，不要总是说说而已。”

“保证完成任务。”

杨莫什么时候喜欢陈褚了呢？她自己都不知道，只是那天天气阴晴不定，她在不知所措时眼睛渴望太久，看见他满身泥泞的从雨里冲进来，像极了紫霞仙子的盖世英雄。

陈褚答应要给杨莫买本新的漫画，他们约在学校附近的正文书店，那天天气不好，刮了大风。陈褚在书店等了很久杨莫都没来，即使杨莫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她也不会迟到这么久连一个电话都没有。陈褚站在门口张望，拨通的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大雨如期而至，如同瓢泼。陈褚将漫画藏在怀里冲进来雨里，在街道尽头的拐角，看见了杨莫。她穿着白色裙子坐在地上捡着一地浸在雨水里的东西，全身都被淋透了，胳膊上纱布被水打湿渗出血迹，即便快好的伤口也要发炎了。陈褚脱了外套跑过去，杨莫听到陈褚叫她的声音抬头看他，大雨哗啦啦毫不留情的下着，他迈着步子跑过来，脚底溅起的泥水打在他的裤子上，皱着眉头样子一点都不可爱，可那时候的杨莫竟然觉得他像是生起气来的小孩子。陈褚把外套搭在她身上，一边收拾地上的东西一边绷着脸教训她：“雨这么大，伤口还流着血，你胆子挺大，小爷我的衣服可是很贵的！”陈褚拿过她的书包背起她往前面店铺下的屋檐躲雨。杨莫一边抹泪一边笑：“为什么我每次狼狈的样子都能被你看见，我都这样了你还说我。”

“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以前杨莫向苏一抱怨陈褚的时候，苏一总说他虽然总是看起来是一副不靠谱的样子，却他比谁都热心善良，有他在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会安心，因为比起李谨怀他心思更加细腻。杨莫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动不动就跟她拌嘴的家伙，想到第一次见面他伸出的手，想到他围在她身上不止一次的说过很贵的衣服，从心里觉得感动。这种滋生的情感一天天的占据她，霸道不可理喻，却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欢喜。

可能这种突如其来的感情会让人变得不安和谨慎，她无法声张能任由它在心里一天天的堆叠，因为他们之间本来纯粹的友情似乎在此时并不适合袒露，并且她清楚的知道，陈褚对她的喜欢是和对苏一李谨怀一样的喜欢，甚至还是她永远都比不上的喜欢。

苏一在景瞳的班级门口等她，透过后门看见她正伏在桌子上写题，她扎着高高的马尾，酒红色的头发似乎染回了黑色，看起来舒服很多。教室的人几乎都走完了她才收拾书包，出门看见楼梯旁的苏一。“找我？”

苏一点点头，下了一层台阶拉她的示意她下楼。

“我以前整理的笔记给你拿来了，希望对你有用。”

“你不用这样，周颖什么都没问，她一直觉得我被你们盯上找了麻烦，直到现在都没理过我。而李谨怀还找纪检部的人盯了她，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不是吗？。”景瞳停下来对她说。

“以后我做的会比这还多，你可以选择接受我，或者那些东西。”

“难道不一样吗？”

“当然。”苏一觉得此时的自己应该是个蛮不讲理的人了把。

景瞳跟着她去了教室，看见倚在门框边上的李谨怀，她没有进去站在走廊里。苏一从书包掏出三本笔记出去递给她：“我可是整理的很辛苦的啊!”

“那你真的很闲。”李谨怀听见景瞳接过本子后的反应哈哈大笑。苏一白了她一眼之后转头看着景瞳：“或许很多时候我们无法选择，可依然不能放弃选择。我只是和你一样抱了善意，你不用觉得有负担。”

“谢谢。”景瞳转过身去说了这两个字，眼泪在眼眶里蠢蠢欲动，或许苏一只是单纯出于好心，可那些话和每次伸手拉她的善意都让景瞳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我在这等了一个小时就是因为你要给学妹送笔记？”李谨怀忽然将她拉过去转到墙上，他们的距离不过十公分，彼此的呼吸、心跳都能听得清。

“是你要等的。”他竟然无言以对，一开始确实是苏一怎么说他都不走的。

“你现在是公然脚踩两只船，不对，是三只船了！苏一，我会生气的。”

苏一将他伸在墙上的胳膊拽下来，壁咚这姿势着实不合适。然后揪着他的衣服袖子说：“允许你这一路这样牵着我。”

“是你牵着我好吗？主宾关系不能反。”

“我都没发现你现在话那么多。”

“你看你看承认了吧，你现在对我越来越轻视了，我已经在生气的边缘徘徊和游走了，你今天不让我送到楼底下我是不会罢休的！”

“李谨怀，你幼不幼稚！”

“还好还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