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的事,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真的不会知道。”
苏一看着他被领带缠紧的手腕,红色的勒痕让她很难受。如果不是李瑾怀告诉她,剧院的某一场演奏她又怎么会清楚?倘若她今天没有来,他说的赌注又是什么?苏一心里无数个问题和矛盾。
他站着,低着头,看不出来一点情绪,直到苏一伸手去解他手上缠绕着的领带。他才微颤着身子将目光移至苏一的身上。
他没有勇气去看她,因为是他的赌气将他们陷入一个矛盾且尴尬的地步,他像个孩子一样,故意的要她因为兑现不了承诺而懊恼、伤心、记挂。
“我觉得很委屈,所以想要你欠我。”
“你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苏一笑着看他,将折好的领带塞进他的西装口袋。
“不是幼稚。”是无奈,是他仅仅能做的事。
“我可以抱你吗?”
他不等她说话也不等她是否同意,甚至说话的声音都恐怕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伸手揽过她,紧紧的拥到怀里。贪恋的人往往不得善终,可他想要的从来都不多。所以,这个程度,就算是道别,可以吧?他在心里一遍遍的问着。
“好点了吗?”
苏一抬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就像是安慰一个受伤的小孩子。虽然有被他突然的举动吓到,可她十分清楚,无论他们都怀着怎样的情绪,他依旧是那个善良的温暖的陈褚。
“不太好。”
他将头埋在苏一的肩膀上,紧紧的闭着眼睛,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感到有一点害怕。
“总有一天会好的。”
多像是她会说的话,陈褚笑了,那双眼睛就像是要说着千言万语般灵动,像个孩子。
“今天的演出很顺利。”他的声音变得温暖,和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那很好。”
陈褚松开她,走了几步,将脚边坠落的气球捡到一旁的纸箱里。
“谢谢你能来,一一。”他站在纸箱那里,没有想要走回去的打算,似乎这是他最后的一点任性。
“陈褚,我很抱歉。”
陈褚打量着她身体两侧攥紧的手,他似乎总能猜到她要说什么,那么多年,有些东西,变了,也没有变。
“那首曲子,就算作我欠你的好不好?”他稍微仰着脑袋冲她笑,礼堂的光影打到他的身上,风轻云淡的一句话,他何尝又变了呢?
半晌她都没有说话,只是认真的看着他,对,很认真。陈褚绕有耐心的等着,偶尔从他们身边擦过一两个人,她还是那样看着他,似乎在想其他什么重要的事。
“在想什么?”他侧脑袋问她。
“很多,过去的事。”
他愣住了,眼神闪烁的光忽然暗下去,似乎她再说句话就会忍不住了,他压抑着自己不去问,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过去,他嫉妒的,遗憾的,留恋的过去。
“一一,他们要清场了。”他压着声音,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我明白的,陈褚。”
她依旧这样,认真说着某些话做着某些事的时候会让你不禁笑起来,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陈褚看着她淡然的转身离开,将手伸进口袋,握紧了那条领带。
不会追问,不用多说,无需解释,她便明白他。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喜欢她,喜欢了那么久那么久。
就像是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一样,走出剧院的苏一回头看着那条拐了又拐的回廊,望不到他的一点样子。她又一次觉得无奈了,面对好多她无法处理得圆满的事情,似乎现在这样,已然最好,可是,她真得是很难过。她埋着脑袋坐在台阶上,眼底依旧是一样的淡漠,可她的眉头一直都皱得厉害,似乎只要再稍微用点力气嘴唇就会咬破流出血来,那张惨白的脸上压抑着所有的情绪。
“一、二、三、四……十七、十八。”她还是没有忍住,数着数着便哽咽难忍,泪水流淌着的脸颊开始发烫,她蜷缩在台阶上的身子瑟瑟发抖,尚有一点点的理智也只是让她捂着嘴巴压低声音。
她沉下去的心又一次如针戳一样难捱,不单单因为陈褚,或许,更为难以承受的是她在面对离别时情感的代入。这么多年,她并没有变得很坚强,只是比以往更为隐忍了而已。她可以看淡对她来说的虚无缥缈的亲情,也可以尝试习惯李瑾怀的离开,甚至逼迫着自己牢牢记住那段黑暗和爷爷去世给她带去的痛苦好让她撑着活过那段时间,她撑下去的理由,不是对未来多向往,而是那些每想一次都让她如同刀割一样的过去。
二十二岁的苏一在哀悼和祭奠她的过去。可她的人生本不应该这样的。
或许她再活泼一点,嘴甜一点,单纯一点……她都不至于丢掉那么多东西。
她又开始这样想着。不止一次的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