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华楼楼顶。
邵白看着潘石,随后低头一叹,拱手拜道:“潘长老。”
潘石负手而立,道:“邵庄主,许久未见,你怎么还是这么慢?”
邵白顿时收起恭敬,吹胡子瞪眼道:“潘石,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邵乐欣听了不禁心中一愣:这是……怎么回事?爹在外人面前不是总是摆着一副谦逊有礼的样子吗?
潘石笑笑:“你是觉得此地太高,所以就收起你那谦谦君子的形象了?难道你就不担心尊夫人知道了,又会怎么罚你?”
邵白的气焰顿时消了大半,他靠过去小声道:“你跑来干什么?”
潘石正色道:“自然有事。”
邵白听罢,眉头一皱,他暗暗思忖一番,随后挖苦道:“你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找我,除了有阴谋,还能有什么事?”
潘石一脸高深莫测,笑而不语。
邵白白了潘石一眼:“行了行了,别故作神秘了。我也来了,有事再商议,你先把我女儿穴道解了,快去。”
潘石伸手轻拍邵乐欣的右肩,邵乐欣只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似乎连呼吸都顺畅多了。随后,她跑到邵白身后,恶狠狠地瞪了四人几眼。
潘石与风月逢皆是无视,鱼无关的心思根本不在其他人身上,正在心中盘算如何拜师学艺,然后成为绝顶高手……而释远却是向邵乐欣点头笑笑,笑完还挥手打招呼。
邵乐欣见罢,心中很是气恼,但又不能胡作非为耍性子,只好冷哼一声撇过头不看他们。
几人在楼顶不知说着什么,但远远看起来似乎相谈甚好,并没有什么敌对的迹象。楼下的卫兵面面相觑,皆是疑惑不已。
……
邵华山庄内。
书房密室,幽暗的烛火照着潘石与邵白的脸,使两人看上去有些阴森。
邵白不解道:“到底有什么事?你都大摇大摆地过来了,还非要小心翼翼地躲着说?”
潘石从袖中摸出一张红色金边的请帖递了过去。
邵白看着印有六记商行标志的请帖,语气凉飕飕地道:“一张请帖而已,用不着你亲自过来吧?”
“自然,这只是做样子给别人看的。”说着,潘石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锦袋递给邵白。
邵白看了看锦袋,片刻后才万分不愿地接过。他掂量着锦袋,疑惑道:“什么鬼东西?分量挺重,但是东西挺小的。”
“摩耶石。”潘石叮嘱道,“记得好好伺候。”
邵白神色古怪,拿着锦袋的手青筋暴起。
“冷静冷静……”邵白咬了咬牙,再咬咬牙,随后终是将锦袋摔在地上。
“潘石,你居然跑到那个鬼地方把这个鬼东西带出来了!还想让我饲养这鬼东西!”
“两颗摩耶石,全是真的,但只需种成一颗。”潘石将锦袋理好,塞进邵白手中,“只有两颗,你可得悠着点。”
烛火幽幽,让邵白觉得自己手中的东西也阴沉沉地散着妖气。
潘石接着道:“摩耶石是怎么养活的你自然比我清楚,邵华山庄的家训你也更比我清楚。这锦袋里还有一张秘方,另一颗摩耶石便按秘方所写来养。”
邵白捏着锦袋,犹豫了一会,终是问出了一个困扰他多年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改成魔教了?”
潘石淡淡瞥了眼邵白,随后道:“魔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罢,潘石便自顾自出了密室。
……
潘石与邵白两人一齐走到西门口。
西大门紧紧闭着,门外的人已经散去了。
风月逢与释远正站在那里,鱼无关已经被解了穴,但是看上去很是沮丧,垂头丧气的。
即使鱼无关掩饰的很好,但潘石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小孩子肯定是哭过了!
停在邵华山庄西门口的马车载着四人慢悠悠离开,邵白站在门内,觉得心情糟糕。
他心中默默感叹道:“还没享几年清福,怎么又要闹起来了?”想及此,他突然发觉自己那个任性刁蛮,还总是闯祸的女儿比那些人乖巧多了。
而此时的邵乐欣,正双手托着脸颊坐在自己的房间生闷气,邵净正带着一队卫兵在房间四周巡逻。
……
晴园。百草苑。药庐。
施东向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很是颓废地瘫坐在地上。
地上摊了一堆子书与施东向学医行医多年的笔记,这些东西他视若珍宝,若是出了远门,有些方便的话他都要随身携带着。但那些珍宝此时仿佛成了草芥。
于婆婆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眼睛红肿,脸色很是憔悴,但更多的是悲伤与绝望。
庄怀秋神色凝重地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施南回已经要死了。
虽然施南回看上去很是健朗,但经过施东向这几天的再三确认,已经确信无误:施南回仅剩一个月的生命。
时间一到,施南回身体中的幼蛊便会完全成熟,到时候失魂蛊便会分泌毒素,那种毒素会慢慢的、一点一点随着血液流动遍布全身。
死亡会很慢,也几乎没有什么痛苦。
乏力、困倦、嗜睡、昏迷不醒,最后死亡。
施南回昨天已经进入第一个阶段了,刚回来的时候,他还是有着使不完的精力,但昨天一整天,他都是乏力不已。
失魂蛊已经从幼虫结蛹孵化成熟了。成熟的失魂蛊除了杀人的毒素毫无用处,它只有在幼虫时才会有失魂蛊该有的能力:听从下蛊之人的一切吩咐。
药庐的熏香袅袅,这些奇怪的草药熏香本是安神宁心的,功效极好,但此时药庐中的熏香对三人已经毫无用处了,甚至让施东向觉得心烦意乱。
东西积聚多了,空间不够,便会拥挤出来。情绪积累多了,也终会爆发。性子一向太过温和的施东向猛然起身,随后竟将身边的东西全部推倒在地。
失而复得,还未享受幸福,却亲眼见证毁灭,这对谁来说都是无比残酷的。
施东向周围狼藉一片,他看着周身的狼藉,终是崩溃。
施东向一脸木然,眼神呆滞无光,一下一下抽打自己的脸。
“啪!啪……”一声声清亮的响声在药庐响起。
于婆婆心中一痛,连忙上前去阻止,但庄怀秋已经抢先一步。
“啪!”一声响,施东向被庄怀秋一巴掌掀在地上。
庄怀秋声嘶力竭地吼道:“施东向,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难道忘了当年你是怎么许下豪情壮志的,还是你忘了当年许的承诺?!”
施东向脸颊滚烫,已经肿了起来。他的耳朵还有些“嗡嗡”的响声,但庄怀秋的话如当头棒喝,将他从浑浑噩噩、混混沌沌的魔障中猛地拉扯了出来。
施东向如梦初醒,猝然站起来抓着庄怀秋的肩膀。他双眼睁得很大,神情有些疯狂:“我知道该如何救治了。以毒攻毒,用以毒攻毒!”
庄怀秋惊住了,随后她甩开施东向的双手,难以置信道:“施东向,你疯了,那是你大哥!”
施东向低着头,脸上的疯狂已然全部消失。
庄怀秋又道:“你我同为医者,自然清楚药的偏性。但这蛊不是一般的东西,它要用以毒攻毒来治,成功的几率几乎就是零!”
施东向抬头望着庄怀秋,涩声道:“可如今我只有这个法子,不试的话定只有死,试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既然有希望,为什么要放弃。你如果真的记得当年的事,定然会理解我。”
庄怀秋冷着脸望着施东向,她掐了掐手心,冷声道:“随你便!”
庄怀秋说罢,便转身离开了药庐。
施东向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情绪。于婆婆慢慢收拾好杂乱的东西,随后找出一盒药膏,慢慢给施东向的脸抹上。
施东向竭力忍着眼中的泪,轻声道:“娘,我一定会医好大哥的,我们还要一起孝顺你呢。”
于婆婆微笑着道:“好,娘知道,你是好孩子,你一直是娘的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