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血阵表面，五色流光在静静流淌，就像池塘里的绿波。

此时，它就像一个倒置的玻璃罩，笼罩在江州城的上空。

右手紧握着宝刀，仰头望着天空的祭血阵，王青山感到身体快要被撑爆了。

他不再犹豫，体内元气正当冲盈，心念动起，宝刀表面毫光吞吐，王青山纵身一跃，跳到半空中，一刀就要向祭血阵劈去……

如果祭血阵被破，那么魔道老者这一番的算计就真的打了水漂。

他如何能肯，因为萧知府的官印被击飞，百鬼幡被他收了回来，魔道老者当即复又祭起百鬼幡。

百鬼幡中魔气已经减弱了许多，史堂根本就没把他这件法器放在眼里。见他此时祭出百鬼幡，都不带一丝的犹豫，雪弓搭上风箭，就向其射去一道箭意。

百鬼幡如果全盛时，自然能挡住史堂这道箭意。但因为先前与萧知府的官气相斗，百鬼幡中魔气被消耗了许多，如今只是一个照面，百鬼幡就被史堂的箭意射穿。

百鬼幡旗面上破了一个大洞，这件法器就此沦为凡物，变成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物件。

碎布纷飞，伴着雪花缓缓飘落……

然而，史堂射出那一箭的同时，魔道老者已经双手捏诀，道一声：“去！！！”

一柄通体黝黑的虚幻小剑向王青山身后疾飞而去。待史堂发现情况不对，想要回缓时，魔道老者早就有了应着，立即欺身攻来，不让史堂有机会回头去射落那柄小剑。

王青山此时已经跳跃到半空中，欲要举刀劈向祭血阵。

此时他已经踏在了筑基初境，耳目更甚从前。

魔道老者的虚幻小剑疾飞而来，第一时间就被他捕捉到了它的轨迹。

这一刻，王青山知道：

如果自己举刀劈向祭血阵，那么，自己必然要被魔道老者的小剑击中。

如果自己回身自救，却要失去劈向祭血阵的机会。

萧知府的丹田气海已经点燃，火焰已经快要吞噬完他的身躯。

王青山此时体内的力量，全是萧知府灌注给他的。

如果萧知府死去，那么王青山此时筑基之境，自然会跟着跌落，他没有第二次的机会劈开祭血阵。

到那时，纵然祭血阵被外面的人攻破，但华阳道长已经难以坚持，到那时必然已经死去。江州城满城百姓，到时又能活下来几人呢？

萧知府的牺牲，也将失去意义。

这般诸多念头，瞬间在他脑海如闪电般出现。

“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他人?”

在原先世界上，伦理学领域有一个知名的思想实验，他叫电车难题。

1967年，由菲丽帕·福特（Philippa Foot）提出，其内容大致是：

一个疯子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

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那个疯子在那另一条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考虑以上状况，你应该拉拉杆吗？

很明显，如果你拉上拉杆，拯救那五个人，那你必将杀死另一条轨道上的人。

如果不拉，坐视五人被电车杀死，那么，那五人也可说间接的被你杀死。

在此时，那五个人与另一人处在了对立面。

而现在，王青山与江州城的百姓，与华阳道长、萧知府等人站在了对立面。

而王青山的选择，就握在他手中的刀上。

他是劈向祭血阵，还是回身击落身后魔道老者的虚幻小剑？

王青山此前十几年，为人处世，受大环境影响，可以说都是扮演着利己主义者。

要他牺牲自己，拯救他人。一时间，他还真难以下定决定。

也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另一位小说家，为何在主角举刀将要砍下去时，心绪百转千绕，最终却以全书完结局。

——因为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王青山此时也遇到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他只要转过身，就能很轻松的将魔道老者的虚幻小剑击落。

但那样，自己与魔道老者又有何区别？

瞬时之间，他心中亦是转过了千百个念头。

他想起了前世的爷爷，想起了父母。

自从踏入脱凡境，他又何尝不曾想过，等自己修为绝巅时，未尝不能寻找到回家的路。

难道自己就要在此牺牲？

脑海中，亲人们的音容笑貎宛在昨曦。

王青山暗叹道：“前世自己意外车祸，想必亲人都很难过。可怜自己重生此界，其中孤苦飘零，又有谁能理解呢！”

王青山意念扫过里外陋巷屋檐下，躺在地上陷入昏迷中的华阳道长。

华阳道长即使陷入昏迷，眉宇间，仍有淡淡的忧色。

王青山有时心想：古之圣贤，大约就是如此吧……

顿了顿，王青山又将意念落在萧知府身上。

他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官。

看他点燃丹田气海，将一身修为强行灌入自己体内，也将希望倾注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王青山对他的感觉很复杂。

此时，萧知府的脸上，纵然烈火加身，仍是面带着笑容。

对王青山如何选择，他不知道。

但无论对方怎么选择，他都无悔。

谁又能要求别人牺牲呢！

所以，无论王青山做何选择，他都无怨。

王青山仰起头，心想：这个世界，果然没什么人值得自己留恋的。自己也果然还是如一只沙鸥般的孤单。

他站在虚空，就像脚下有石阶一样，举步登高。

他挥下手中的宝刀，向祭血阵猛烈的劈去。

刀芒，自刀锋处呼啸而出。一道白练瞬间来到高空，与祭血阵发生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

突然，阵外一道巨力落在阵上，两道力道，一里一外，同时击在祭血阵的屏障表面。

祭血阵一阵脆响，裂出一道小缝，随后缝隙扩大，哗啦一声响，就像玻璃破碎，突然化作玻璃渣子。

祭血阵五彩流光迅速撤退、消散……

最终，完全崩溃。

天地为之一清。

虚幻小剑也在这一刻，来到了王青山身后……

……

码字君曰：按主角性格，遇到此类事情，应当是利已，救自己。但如此写，主角就不是利己，妥妥的变成反派了，文也就崩了。

但如今写法，与人设有点不符，非常生硬。写这章时，自然也想到《雪山飞狐》，最后胡斐有没有砍死苗若兰的父亲？如果砍死了，苗若兰肯定不会与胡斐在一起，那么前文就废了；如果不砍，主角就死了……

这是一个死胡同，最后金庸只得全书完。

现在始知，为何很多网文反派降智，有些时候，反派降智，的确少烧很多脑细胞。

回到本书，主角既然已经选择了，码字君当然要为他的不合理行为圆回来。

幸好，我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法，下一章要为主角这种不合理操作分辩，并将它圆回来……